夏遠鈞被蘇聞這一問給問到了,他算過無數人的命，但卻不能改命,他深知,即便躲過了這一劫，該得的終會在未來的另一天儘數返還。
所以他才矛盾，他就算是想改命,也是無能為力,可是他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
但是，人之所得，皆人之所當得,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蘇聞道：“人生在世，總有無限可能,因為可能所以對未來每一步都有試探或是期待。”
“有人期待未來更好,有人害怕未來報應，但總歸是未知的,所以走得下去。”
“好人好報，壞人惡磨,皆是命數。”
柯琪作為夏遠鈞的女朋友,其實對他做這件事是有些擔心的，她在一旁問：“常聽說有些人因為算出彆人的劫數，改變其他人的人生，這樣會被天命反噬,有這回事嗎？”
蘇聞搖頭：“不會。”
“天命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容易。”
柯琪鬆了一口氣。
夏遠鈞卻突然明白了很多，自己好像一直看得太過於的短淺了，才會一直心裡不安。
難怪這幾位好像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呢，原來是早就看到了大氣層去了。
“對呀。”小棲無雖然對算卦這些不太懂，但是她是可以從生死簿看到人的前世今生的。
她明白的是最淺顯易懂的道理：“如果每一個人都能順遂平安,長命百歲，當然最好啦。”
“但是人好複雜的，鬼神都不明白人性，又怎麼能管得了那麼多人呢。”
她是閻王大人，她會因為很多鬼難過，可是她卻不能讓這些鬼真的重返人間長命百歲。
下一世，或者這些人的後代，都會有這些人影響的命數的。
“謝謝。”夏遠鈞說，“我好像明白了。”
【我記得之前棲無剛剛有點名氣的時候，有些人跑到了閻王廟裡去求一些亂七八糟不切實際的東西，那時候棲無還說鬼神好難，因為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卻想要鬼神做得到。】
【崽崽說，鬼神是大家的希望，因為有了希望，所以才會去努力讓願望達成，而不是整天什麼都不做，隻想著拜鬼神。】
【算命也是同樣的道理，算命很多的是圖一個心安，到底未來如何，也要看個人的行為和選擇。】
【彆為難鬼神了，難道鬼神還要讓每一個人平安終老，健康富裕嗎？有那點時間不如早睡早起多讀書。】
【哈哈哈想起一句話：五點睡，六點起，閻王誇我好身體。】
【整天造來造去，還想要人家保佑改命？閻王爺給你來做好了。】
正說這話，大家就到了下一個地方，看到門口掛的字眼，初至眉梢微揚，停下了腳步。
小棲無跟著看過去，但是看不懂，隻知道上麵寫了一個山字。
她問：“初至，這是什麼呀？”
初至挑唇：“這是，羅酆山。”
咦？！
那不就是帝君住的地方嗎！
小棲無頓時來了精神，好奇地探著頭：“棲無想看看！”
夏遠鈞提醒：“這裡可能小孩子不太合適進去，裡麵有個酆都地獄，類似一個鬼屋。”
這一路過來，因為都是給孩子玩的，很多地方即便有鬼，那些鬼都很可愛，不恐怖。
但作為老板的夏遠鈞都這麼說了，說明可能還是會有一些小孩子不適合看的元素。
想了想，其他兩個家長道：“棲無想看的話就進去吧，這裡還有很多玩的，不如我們分頭行動，下一個地方再集合？”
至於夏橋，夏遠鈞是這裡的老板，夏橋也經常過來，建設的時候就來看過了，知道裡麵是什麼，再說經常跟在爸爸身邊，他也不怕這些，於是想要一起進去。
於是四個家庭分成了兩路。
小棲無可太好奇了，她從來沒有去過羅酆山，也不知道酆都地獄是什麼樣子。
夏橋還不知道這就是小閻王呢，還給她解釋：“羅酆山就是北陰酆都大帝住的地方，酆都地獄裡麵關了很多很多壞鬼。”
小棲無點頭：“棲無知道。”
“但棲無沒有見過。”
【哈哈哈崽崽這話像是其他地方她見過一樣的。】
【說不準呢？】
“很恐怖的，你害怕可以抓住我。”夏橋說，“我爸爸以前說過，酆都地獄的鬼都是特彆特彆壞，十八層地獄都不足夠懲罰那種，還有好多都是很早很早以前，沒有自我意識的惡鬼呢。”
柯琪聽到這裡，責怪地看了夏遠鈞一眼：“你平時就給他說這種東西？”
夏遠鈞有點心虛：“他比較好奇。”
初至：“你們倒是知道得挺多。”
夏遠鈞：“畢竟做這一行，老祖宗的東西都是要知道的。”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來，要說這幾位真的是“下麵”來的大人，那會是什麼職位。
能召鬼王，能讓鬼一見到就能認出來的，地位肯定不低，什麼樣的鬼神，能在人界自稱是閻王廟祝呢？
夏遠鈞還不知道麵前的小姑娘是誰，畢竟在他的認知裡，閻王爺真的不可能是個小孩子。
走進這個人界的羅酆山，大家自然也都看到了裡麵的樣子，比起外麵，這裡更加陰暗，隻有寥寥幾盞燈，或許還是為了照明用，即便如此，進來時外麵的工作人員還是給了大家照明用的手電。
走進來就能聽到從地下冒出來鬼叫聲。
小棲無隻有在自己更小的時候聽到過這樣的聲音，那時候忘川河畔的鬼們成天都很難受，所以總喜歡鬼叫，但是現在卻沒有了。
她一走進來就覺得很壓抑，也有這裡特意製造出來的鬼屋氛圍，除卻這些原因，她其實不開心大於驚訝。
在她的認知裡，帝君是一個特彆厲害的鬼神，能夠鎮壓那麼多惡鬼，她也應該住在很好很好的地方才是，但是…
帝君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嗎？比閻王殿還要清冷的地方。
孤零零的一座宮殿，沒有燈，隻有一個王座。
下麵還有好多鬼在叫。
她小聲問：“帝君真的住在這種地方嗎？”
【崽崽真的很懂鬼神，夏遠鈞還在叫人家北陰酆都大帝，崽崽就叫帝君了。】
【原來之前他們嘴裡說地帝君，真的是北陰酆都大帝，所以北陰大帝真的存在誒！】
聽到小閻王問這個問題，蘇聞轉頭看了眼帝君本人。
初至臉上看不出有什麼多餘的很神情，好像真的隻是來這裡走一圈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這裡當然不是真正的羅酆山，因為真正的羅酆山比這裡要大很多倍，也更為蕭索。
初至拍拍前麵小崽子的小腦袋：“當然不是。”
小棲無轉頭問：“那是比這裡好還是比這裡不好呢？”
【這麼問好像初至真的知道一樣。】
【不會是能見地府能召鬼王，還見過酆都大帝吧？！】
初至聽出了小崽子語氣裡擔心的意味，她彎唇：“比這裡大多了。”
小棲無搖搖頭：“棲無問的是好還是不好。”
沒想到居然糊弄不過去，幾秒後，初至才道：“比這裡黑。”
一定是不好的，比這裡黑呢。
難怪帝君想要羅酆山有燈籠。
小棲無看得出來，帝君喜歡光，喜歡人界，喜歡玩，可是她還要回羅酆山。
但她不喜歡羅酆山。
這就是長大以後的帝君嗎？
小棲無暗暗決定，一定要讓羅酆山也變好！
人界的人當然不知道真正的羅酆山是什麼樣子，但是也憑著想象造出來了，宮殿裡的確有一個王座。
走進去以後，小棲無指著那個王座說：“棲無想看看初至坐。”
她想看看，帝君坐在那裡是什麼樣子的，工作的帝君。
初至許久不回羅酆山了，看到這假王座有些想笑，但還是走過去：“你們為什麼會想到弄這些？”
這話是問這裡的老板夏遠鈞的。
夏遠鈞道：“鬼神之說，本就是我們一直在探尋的。”
“有些人忘了，也有人會記得，記得，就做出來了，隻不過鬼神終歸見不得，都是我們的遐想而已。”
初至笑了聲，拂袖坐下。
她的手搭在了王座的扶手上，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樣子，她一向隨心，自然就將偏過頭，輕輕支著頭，垂眸看向下麵：“有幾分意思。”
大家都在cos，都穿著鬼神的衣服。
但初至穿上的這身，在昏暗的光下，好像真的在隱隱發光似的，法袍上都有紋路。
她姿態顯然，坐在這裡一點都不顯得突兀，好像坐了千遍萬遍。
夏橋忍不住說：“好酷。”
男孩子就喜歡酷的。
小棲無驕傲：“初至一直很酷。”
她想，原來帝君就是這個樣子的呀。
看著這一幕的夏遠鈞心裡猛然突了一下，他去看自己女朋友的衣擺，很普通，完全沒有看王座上這位的那種感覺。
自己遊樂場的衣服都是什麼樣他清楚，不會有那樣的質感，那麼這個衣服…就是他們自己的？來的時候也沒見他們帶衣服，所以…
夏遠鈞猝然睜大了眼睛。
他將所有的事情都牽連在了一起，棲無和蘇聞剛出現還未上綜藝時，就穿著所謂的cos裝，閻王和判官。
後來他們上了節目，自稱廟祝，拍廣告也用了鬼神的身份，初至常玩笑說她認同觀眾們說她們是鬼神，能召鬼王，用閻王敕令，對待惡鬼輕而易舉其收服…
這些種種，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嗎？
他身體開始顫抖起來，這要是真的，那上麵這位…
人間的假羅酆山，假王座，卻坐了一位真神。
這王座開了光啊。
柯琪卡住他：“你今天有點奇怪，真的沒事嗎？”
“沒事。”夏遠鈞看著身邊的這幾位，深呼吸了幾口氣，他不敢問，也不能問，問了這幾位或許也不會承認。
就像他們明明什麼都能看到，但卻不能說一樣。
有些事，心知肚明便可。
而且他也是為自己著想，一個猜想尚且讓他幾乎暈厥了，若要親耳聽到，他真的會受不住的。
而初至坐在王座上，朝著小崽子伸手：“來，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羅酆山麼？這裡看也是一樣的。”
小棲無噔噔噔跑過去，坐在了帝君的懷裡。
她湊到帝君耳朵邊，小聲說：“棲無不要你回去。”
初至跟著壓低聲音：“嗯？”
小棲無說：“等棲無再長大一點，把哪裡都變好了，好不好？”
初至愣了愣，隨後靠在王座上笑出了聲，她一下一下的輕撫小崽子的後背，笑得說不出話。
也是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著天真赤誠的心。
蘇聞自進了這裡就沒出聲過，雖然與真正的羅酆山不同，但有些地方，卻也有那麼幾分味道，尤其是帝君坐在王座上後。
他有一千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帝君了。
她曾坐在那裡對自己說：“蘇聞，你總該有個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