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昀這日天快黑時,就開始挖,挖出來後,就等,等遠遠瞧見婉娘扛著鋤頭回來,就開始慌慌張張跑出去,等婉娘進門,啪一下把門關上,躲進土炕上,還用被子從頭蓋到腳。
婉娘嚇一跳,怕焦昀在她不再時再被欺負,連忙去瞧,哄著焦昀把被子拉下來,眼圈紅紅的:“娘……我犯錯了。”
婉娘仔細瞧著沒受傷鬆口氣,“知錯能改就行,嚇死娘了。”隻要不是受欺負,小孩子犯錯又能多大?她摸了摸焦昀的頭,“昀哥兒犯什麼錯了?說給娘聽聽。”
焦昀耷拉著腦袋,“我閒來無事想幫娘把後院除除草,卻不小心挖出一個壇子……是不是娘埋的?那我提前挖出來會不會弄壞了?”
“這算什麼錯?娘沒埋壇子。”婉娘乾脆把他抱起來往外走,“彆怕,許是誰埋在那的,等娘跟你去瞧瞧。”
等到後院,婉娘到了近前探頭一看,隻見很深的坑裡是新翻的泥土,裡麵放著一個壇子,用泥封著,密不透風,上頭還帶著一封信,信上用一塊石頭壓著。
婉娘看到信有些怔愣,她把焦昀放下,上前兩步,蹲下.身把信拿來打開,等瞧著那熟悉的字跡,婉娘沒忍住一滴淚落下,打濕了宣紙。
焦昀早就知曉信的內容,看婉娘如此,拽拽婉娘手臂上方的衣袖:“娘?你怎麼哭了?”
婉娘把他摟緊,“娘沒事兒,是高興的。這啊,是你祖父留給我們的。”她用袖子抹去眼淚,露出一個笑,“你祖父啊,他怕我們以後受欺負,所以提前埋了這壇子他偶爾從關外得到的一味調料熬成的辣子油,能密封存放許久。”
等婉娘把壇子挖出,信被她反複看幾遍,最後和焦昀關好門,坐在長凳上望著桌上的壇子,壇子外被她擦拭乾淨,此刻從外聞不到香氣。
婉娘雖說被老秀才養得很好,卻也因著是女子沒見識過邊關甚至彆處風光,她是好奇外加虔誠的,那種對未知隱秘的崇拜讓她迫不及待想嘗一嘗她爹留下的這壇辣子油。
爹在信裡說這是沒出現過的,來曆一定要保密,隻說是家傳秘方,若是日後錢家負了她,走投無路,可借這辣子油翻身。
如今這辣子油提前被挖出,婉娘深吸一口氣,撬開封泥。撬開的瞬間,一股奇異的香氣頓時彌漫開,霸道衝入鼻息間,讓婉娘往後退了一步,沒忍住打個噴嚏,甚至流出眼淚。
可這種辛辣難受的感覺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酣暢淋漓的舒暢以及口吃生津的饞意。
婉娘廚藝極好,平時也不貪口舌之穀欠,可這時盯著那壇子油光伴著紅彤彤發呆,她唯一能認出的,就是油和芝麻,可剩下那主要紅彤彤的東西卻不認識:這……就是辣子嗎?
她沒忍住用乾淨木箸挑起一滴,湊上前放在舌尖,頓時辣得一哆嗦,眼淚再次冒出,甚至渾身熱意上湧竟是鼻尖又一層細薄的汗冒出。
味道著實奇怪,卻又香得很,等最初奇怪的味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充盈在鼻息間的香氣,太香了,讓婉娘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
“這、這到底是何物?”婉娘怔怔的。
身邊一陣響動,她這才回神,發現昀哥兒不知何時拿來晌午烙的餅子,從中間掰開,仰著頭期待瞅著她:“娘!好香啊,我也想吃!”
婉娘瞧著焦昀期待的目光,再看看餅子,眼睛一亮:對啊,爹說這是調味,是要配著東西吃才可,否則味道一開始著實太衝。
她怕小孩辣到,重新去拿了一個乾淨木勺,和一個碗,舀了小半碗,再把一點抹到小孩掰開的中間,這麼一塗,麵餅白白的內裡被紅色一激,她竟是能聞到麵香交融著這股子奇異的味道,香得不可思議。
焦昀本意是想讓婉娘發現商機,他等婉娘抹好把餅子合上,掰開一大半遞給婉娘:“娘也吃!”
婉娘眼圈發熱,接過來,先沒吃看著焦昀,怕小孩吃不慣這味道,還準備一碗溫水過來。
焦昀一大口下去,眼睛一亮,熟悉的味道,太好了!
隻是靠這一勺,他能乾掉三個餅子!
婉娘看他吃得慣鬆口氣,也忍不住咬了口。入口的瞬間,婉娘攥緊餅子,眼睛發紅,爹竟是把她婚前甚至日後可能遇到的境地竟是都考慮到,才留下這一壇子辣子油。
焦昀邊吃邊偷看婉娘,知曉計劃得逞,嚷嚷著明個兒要吃米麵皮,婉娘自然沒意見。
等翌日,辣子油一澆上,母子兩都多吃一碗。
婉娘難得沒下地,望著這一壇子辣子油出神。
焦昀沒打擾她,他知道婉娘會想通,雖說士農工商,商為末,可婉娘識字,自然不願讓焦昀也當個泥腿子,她想送他入學堂。可培養出一個學子並不容易,想要找個好老師,束脩是少不了。
日後開銷更是不低,她想給昀哥兒最好的,可靠做繡活和一些地裡收成自然不夠。
可婉娘還在遲疑,她怕一旦拋頭露麵去賣些吃食會讓昀哥兒日後也會被笑話。
婉娘糾結兩日,最後還是找到焦昀:“昀哥兒,娘……想做點小生意,你覺得怎麼樣?”
焦昀早就等她來問:“娘是要賣吃的?太好了!那以後我是不是隨時都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