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抬頭, “是你?”
李三娘子淺笑,“我來見見你。”
屋內有一中年男子走了出來,“阿陳, 是誰來了?”
見是李三娘子,他忙避了出去,然後道:“家中有客?那我出去買些飯菜。”
陳氏擺擺手, 熱情的牽著李三娘子的手往屋裡走, “我家良人沒見過什麼世麵, 不大會說話,三娘子莫要介意。”
“三娘子也是,怎的今日才來?你這孩子, 不知伯母有多喜歡你!若是我那兒子娶的郎婦也如你這般……”陳氏又搖頭,“嗐!那些掃興的話也不提了!”
李三娘子便就這麼靜靜的聽著, 許久才看向門口,輕聲道:“伯母, 我今日來,是有一樁事要與你說。”
陳氏便道:“你當初將我從賊人手中救出,若不是你,哪有我如今的安穩日子過?三娘子這客氣話不必再提,有什麼你直說, 我若是能辦到, 那定會幫你辦好!”
李三娘子便拖了椅子往她身側坐,撫著自己的肚子, “伯母腹中孩兒與我是一般月份罷?我覺著伯母會再生一個小郎君的, 倒是我……唉,估摸著是個小女郎罷!”
一把年紀又懷上一個,陳氏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羞赧。
不過想著大兒子靠不住了, 她如今又有了良人,還懷了身孕,以後就指靠著小兒子了。
她臉上便浮現慈愛之色,“這小的便是我後半輩子的依靠,你還年輕,倒是不著急,先開花後結果,也是好兆頭。”
李三娘子就重重的歎口氣,“我這孩兒……許不會是個小郎君了。”
她又看向陳氏的肚子,“不瞞伯母說,我這孩兒的父親其實大有來曆,隻因家中大婦善度不容人,我這才不得已避在了昔日友人家中。我那友人如今是我名義上的夫郎,也是大有能為,如今已是做了官。”
陳氏不明白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隻覺自個兒心中撲通撲通跳,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可一時又不明白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
便下意識的問,“所以……三娘子這是何意?”
李三娘子就歎氣,“伯母,我這心中也是擔心呐!我娘一連生了七個都是女兒,便是我那姨母,也全生的是女郎,我這個——”
她又摸了摸肚子,嘴角似乎帶了苦澀之意,“實不相瞞,這孩子生父如今一個小郎君也無,我這若是……”
她咬咬唇,“我若是生個兒子?”
陳氏聽完,心中有個模模糊糊的想法,卻怎麼也扯不明白。
急得她額上出汗,連呼吸似乎也有些凝滯。
李三娘子瞧夠了她的窘態,這才滿意開口:“我是想著熟悉的也隻伯母您一個,您前頭又生了那般俊朗有為的兒子,若是……”
“若是甚麼?”陳氏難難開口。
一時想著民間對如今這位官家身世之謎的傳言,陳氏眼神閃爍,舔了舔唇,“你隨意說說,伯母也不跟你見外,若是能幫,定然……會幫你的。”
李三娘子輕輕點頭,就道:“咱們可使了法子同時產子,若我是個女兒,您這邊是個兒子……不妨咱兩家換上一換?待日後我被孩子生父接去,也能在那府中站穩腳跟,待得來日……咱們或許可結兒女親家。”
“不瞞您說,我這身子,隻能生一個。”
陳氏捂著心口,不可置信道:“怎、怎可如此?三娘子這話莫要說了,此事行不通!”
話雖如此,可她那灼灼的目光卻顯示了心底的渴望。
她這一生都想過那呼奴喚婢的日子,可小半輩子過去了,最後這享福的日子也還是昧著良心賣了兒子的宅院才得來的,若是——
大兒子以後且靠不住,若是她的小兒能有這般造化……她又苦笑,“這可憐天下父母心,三娘子你也當明白,咱們這事兒可說不準,若是你也生了個兒子呢?”
李三娘子心中嗤笑,麵上卻是不顯:“若我這腹中也是個兒子,那此事便是我愧對伯母,屆時會有萬兩銀奉上!”
陳氏:“……”
陳氏心中思量開來,這成了,自家小兒便能出身顯貴,這不成,也能得上萬兩銀?
她略微沉吟,便開口:“三娘子這好處,我怕是不好拿罷?”
原本想著她那大兒子如此不孝,去府衙告一告也能解她心頭之恨,可如今有了這天大的好處了……罷了罷了,權當她上輩子是欠了那孽障的,也當是為自己這腹中的小兒積德了。
李三娘子抿嘴笑了,“實不相瞞,如今這暫且庇護我的友人,心中倒是有一樁惦記許久的事,需要伯母來幫忙。”
陳氏聽得仔細,沒想到李三娘子說到最後了,卻道:“……不過伯母放心,這不是什麼要人命的毒藥,且解藥也有。隻不過吃了這東西後,三兩月之內身上有些許症候罷了,待吃了解藥,略微調養,一月便能痊愈。”
陳氏有些遲疑,“這下藥害人,怕是要坐牢的罷?”
李三娘子看過來,詫異道:“怎會?我並未叫伯母下藥害人,隻是給些許小教訓罷了。再者說,咱們手上還有解藥,隻要解藥一吃,這毒素便會除去,又怎能叫害人呢?”
“可是,可是我這也沒有法子!你也知曉,我兒那邊聽那小賤蹄子的話,都不願意認我這個親娘了,我又如何能將這東西下到他們的飯食當中去?”
李三娘子眼珠子一轉,“我這裡倒是有一法,就是不知伯母可舍得了。”
“你且說說。”陳氏心急道。
李三娘子:“畢竟也有解藥,伯母不妨先服了一份這叫人身子虛弱的藥,也不過是咳兩日的血罷了,無甚大礙。到時再叫人去許大夫家中報信,說您身子不大好,想要見見他最後一麵……當然,這不是咒您,咱們隻是權宜之計。”
“隻要事後您吃了解藥,便什麼都好了。”
陳氏心中有些慌,這個提議,說實話,她不太敢。
李三娘子權當沒看到她的神色,抿嘴一笑,“隻要他來您家中給您診脈,這脈象……他又是大夫,自然是清楚您身體到底如何的。許是這心中一憐惜,你二人便又恢複母子情分了呢?”
不得不說,她的這番話說到了陳氏的心坎兒裡,若是可以選擇,陳氏也不想與年輕有為的大兒子生分了。
“到時您再與他下廚做兩道菜,再哭著說這是您娘家那邊慣來的症候了,代代相傳,這毛病許是會傳給子嗣……您也知道許大夫對那喬娘子的心意如何,若是叫他知道自己身上這毛病,還會傳給子嗣,且壽數又不長,以他的癡情,怕是能直接退了婚。”
“若真能如此,我如今這友人不也得償所願?”
“事後待喬娘子另嫁了他人,您再與他吃了這解藥,身子骨恢複不說,許是因著這段時日的同病相憐,母子情分又能恢複如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