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汀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論長相, 她是比不上虞挽濃,不像對方有張天生的女主臉, 正是因為嫌棄自己的外貌在一眾女演員裡不夠出色,所以才狠下決心做過幾次小整形。
可現在哪個女明星為了飯碗不在臉上下功夫,這虞挽濃怎麼專撿她的七寸捏!
顧輕汀冷鼻子冷眼,眼眸裡是掩飾不住的輕蔑, 譏誚道。
“這部劇製作不小, 女二也是競爭很大的, 你如今身價大降,早就風光不再,還未必能競爭得到,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身價現在的確不如你,”虞挽濃毫不示弱, 針鋒相對, “但據我所知,你團隊半年前每次發一拉一踩的通稿都沒少拉我陪襯, 回回帶我出場, 這次數多了,能不能把出場費給我結了?”
她挑著眼尾玩味一笑, “你也知道我最近身價大降,還挺缺你這點錢的。”
“你!”顧輕汀一時啞口無言, 看來當年她團隊發的那些營銷通稿,稱她靈氣逼人,“虞挽濃第二”的新聞到底是被對方記了一筆!
顧輕汀一陣煩躁, 自己好不容易爬上山頂,本以為可以俯視山底的虞挽濃,沒曾想,卻在她麵前吃了癟。
哼,茅導挑人眼光一直都很犀利,他戲裡的女二也不是那麼好駕馭的。
像虞挽濃這種演繹經曆不多的傻白甜,大概率是被唰下來!
她倒要看看,虞挽濃還能不能笑到那時!
試戲仍在進行,恰在此時,輪到了虞挽濃的順序。
聽見劇務出來通知她進去,虞挽濃收回目光,無視周圍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麵色平靜地走向房間。
顧輕汀咬牙切齒,看著虞挽濃的背影眼神發恨,神色暗沉下來。
走進類似會議室大小的房間,虞挽濃簡單向場地對麵並排坐著的三位大人物開始自我介紹。
“導演、編劇好,我是虞挽濃。”
黑暗中,三個人六雙眼睛直溜溜地盯著她看。
“劇本已經讀過了?”坐在左邊的副導演食指微動,翻動劇本,“請你試第二十一場。”
虞挽濃頷首。
讀了一晚上劇本,這場戲她自然記得,傅生初識杜婉婉——
——故事發生在杜婉婉的家中,傅生幫新搬來的鄰居杜婉婉修好了燈,杜婉婉作為答謝,斟一碗碧螺春請他吃。
僅僅由著這麼一個小小的斟茶動作,杜婉婉處處灑落她獨有的風情萬種。
一顰一笑,俘獲了傅生的第一縷心動。
可以說,這場戲的精髓是杜婉婉自身的魅力散發,每一個眼神都必須勾魂攝魄但又不露骨。
心領神會,虞挽濃步履優雅地在房間中央的老式沙發上坐下,一束燈光打在她身上,以她為中心,暈成一個光圈。
場中落針可聞。
她施施然抬手,做出一個端茶的動作,對著空氣,俏皮又嫵媚地道,“你不吃麼?”
頓了頓,放下茶盞,又道,“怎麼,是嫌棄我這裡粗茶糙水?”
對麵的空氣無人作答,她站起身來,步態搖曳地走到“陽台”,偏頭往回看。
那眼神哀怨還帶著點勾人,唇角微翹吐氣如蘭,“也罷,其實你忙得很,跟我這等好玩貪吃的閒人不一樣。”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從紅唇中溢出,觸動著心弦。
“我卻偏偏要從忙人手裡搶下那點時間來,你說我是不是犯賤?”
“cut——!”
導演一聲喊停,虞挽濃楞了一秒,這才出了戲。
她望向對麵的三人,剛才那聲cut是中間戴帽子的男人喊的
——他就是茅靈溪,這部劇的總導演。
自從虞挽濃進屋起,茅靈溪就沒發過話,這一出聲就打斷了她的表演,讓她不明覺厲。
就在虞挽濃躊躇著自己是不是沒戲了的時候,茅靈溪又麵無表情地發了話。
“試一下最後一場。”
虞挽濃內心忐忑,但仍鎮定頷首。
腦海裡飛快地閃過最後一場的劇情——
若乾年後杜婉婉嫁做他人婦,在麻將場上,偶然聽聞舊情人傅生削發為僧時的一場戲。
這是一場複雜的內心戲,儘管隻有短短一句台詞,考驗的卻是演員對角色內心的解讀,以及如何詮釋錯綜複雜情感的能力。
虞挽濃再度回到中央的沙發上坐下,一束白光將她籠罩。
蔥蔥玉手攆搓著麻將仔,態度隨意又懶散,在聽見牌友的無心之言時,手裡的麻將停留在半空。
刹那間,時間仿佛靜止似地停頓下來,她的表情隻是微微的倉皇,表麵上似乎看不出太大的異樣。
可是當你仔細看她的眼睛時,才發現平日裡那雙顧盼生輝的大眼睛,此刻微見水光,但很快,她又鳳眸一挑,斂了回去,語調狀似平常地調侃。
“是麼?我倒是沒聽說。”
沒人告訴她應該這樣演。
劇本上也隻用“杜婉婉聽聞滯在當場”幾個字一筆帶過,可她卻想展示出那種明明心如刀割卻仍要佯裝無事的逞強,突出杜婉婉不服輸好麵子的個性。
台詞念完,這段戲就已是結束,可等了好幾秒,對麵的三人都遲遲沒有出聲。
虞挽濃後背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是按照自己對杜婉婉這個角色的理解去揣摩和詮釋的,難道不符合導演的期待?
無言的尷尬持續著,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茅靈溪突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