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嶽翎卻仍然沒有睡,而是在等著一封回信。
自從發現月神很有可能是皇宮中的某個妃子後,她就寢食難安,如鯁在喉,除了張九陽,這麼大的事,她竟無人能去商量。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慶忌的一聲呐喊,信終於到了。
她連忙切開信封上的火漆,攤開信紙。
“事已知曉,勿憂。”
張九陽的字跡映入她的眼中,行雲流水,瀟灑不羈。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不管是畫皮主還是月神,都是大乾的頑疾,須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急切不得。”
“另外說句可能被殺頭的話,就算皇帝真死(劃去)駕崩了,那又能怎麼樣?”
“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隻要民心還在,百姓還在,大乾就在。”
“你們欽天監,不就是一直在為普通人的生命而流血犧牲嗎?在我看來,這恰恰是你們最強大的地方,亦是曆經六百年而不腐朽的秘訣。”
看到這些話,嶽翎隻覺心中一震,心如潮水翻湧,多年接受的忠君思想讓她覺得有些大逆不道,可卻又無法反駁。
內心深處的某根弦似乎被深深觸動了。
她回想起自己來到欽天監的第一個案子,是追殺一頭喜歡吃小孩的蛇妖,看著那些被她解救的孩子,以及前來相認的父母,注視著一家人重逢的幸福和喜悅。
那種成就感,是加官進爵都無法比擬的。
六百年前,初代監正諸葛七星給欽天監留下了一座石碑,就立在欽天監的正中央,每一個通過考核即將上任的司晨,都會在那座石碑下宣誓。
碑下埋著諸葛七星的衣冠,碑上隻刻著四個字。
為民除害!
“你這廝……可真是膽大包天,連這種話都敢說。”
嶽翎雖是埋怨,但嘴角卻有種淡淡的笑意,燭火下的那雙美眸中有異彩閃過。
不知不覺間,她這段時間的彷徨和迷茫全都消失不見了,張九陽隻是寥寥幾句,卻仿佛撥雲見日一般。
她繼續向下看去。
“因此我們的當務之急,不在廟堂之高,而在江湖之遠,一句話,先殺邪祟,保百姓平安,這比什麼都重要。”
“和月神相比,畫皮主才是我們第一個要除去的目標,我已打探到,他的老巢就在揚州,下一步棋,或許可以落在那裡……”
嶽翎點點頭,對於張九陽的計劃非常讚同。
畫皮主的勢力無孔不入,而且他本人亦是殘忍嗜殺,手下不止養著一個剝皮匠,老巢還在最富有的揚州。
這樣的毒瘤,必須儘快除掉!
最主要的是,張九陽在黃泉中已經和畫皮主結了死仇,對其出手名正言順,並不會受到懷疑,反而還能提高他的威望。
隻有比那些邪祟更凶狠更強大,才能鎮住他們,得到他們真心的認可和尊重。
畫皮主,無疑是塊很好的墊腳石。
很快她就看到了信的末尾。
“知道你喜歡看故事,等以後咱們把黃泉滅了,我就把咱們的經曆寫成書,說不定還能大賣,即便失敗了也沒關係,在我的家鄉有句話我非常喜歡,今與君共享。”
頓了頓,她看到了張九陽寫下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的名字或許無人知曉,但我們的事業……萬古流芳。”
嶽翎心中一震,想起了欽天監陵園中的那些衣冠塚,六百年風刀霜劍,許多墓碑上刻著的名字都模糊了,也找不到相關的卷宗記載。
但每次她前去祭拜,都有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讀完信,她心潮澎湃。
突然很想去見一見張九陽。
不過她現在被重新禁足在了白虎閣,短時間內怕是彆想出去了,但經過張九陽的激勵,她現在鬥誌十足,信心百倍。
“去把這段時間所有童男童女失蹤的案子都調過來,若有屍體少了天靈蓋的,立刻把卷宗給我!”
隨著她一聲令下,白虎閣被調動了起來,大量卷宗被搜集到一起。
甚至連睡下的老高都被喊了起來,一起翻閱卷宗。
“嶽頭,我才剛剛睡著,再說這找卷宗的事,一向不是天機閣的人負責嗎?”
老高睡眼惺忪道。
嶽翎斜睨他一眼,眸光中的威嚴讓他立刻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
“多學學張九陽,我等欽天監之人,怎麼能如此懈怠?”
“找不到線索,今晚不準睡覺!”
“是!”
她望向青州的方向,暗自感慨,現在的張九陽恐怕也在殫精竭慮,思考著如何對付畫皮主吧。
她也不能拖後腿,這邊徹夜搜查,看能不能給張九陽提供一些有用信息。
……
青州城,教坊司。
“公子,快來吃顆葡萄,奴家給您剝好了~”
“公子,奴家給您捶捶腿~”
“公子,奴家的小曲兒唱得怎麼樣,要不要再為您舞上一曲?”
“公子……”
房間中,張九陽一口氣點了十幾個姑娘,鶯鶯燕燕,柳綠花紅,脂粉氣充斥在空氣中。
今晚他點了龍魚宴,成功將阿梨和慶忌灌醉,然後一個人偷偷溜了出來,借著酒意到了這家青州城最著名的教坊司。
和尋常青樓不同的是,教坊司屬於官辦青樓,國營企業,裡麵的許多女子都曾是大家閨秀,從小培養琴棋書畫,氣質自然不俗。
想一想,在這裡,你有可能遇到昔日上級的千金,再想想上級曾經對你高高在上的態度……
而且教坊司的歌曲舞蹈也是一絕,一些厲害的名妓甚至還能去京城為皇帝演奏。
當然,開銷也遠比普通的青樓要大,是個不折不扣的銷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