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起到大落,似乎隻是在一瞬間。
張九陽一路被貶,嘗儘人間冷暖,但幸運的是,妻子嶽翎一直對他不離不棄,並靠著個人武力多次護他周全。
兩人在嶺南一帶住了很久,開了一間私塾,教當地的孩子讀書,讓他們走出大山,日子雖然艱苦倒也快樂。
三年後公主敖璃病逝,臨終前請求皇帝赦免他,皇帝愛女心切,應允了。
張九陽接到了赦免的聖旨,也得知了敖璃的病逝,想起兩人吟詩作對,琴瑟相和的一幕幕,他悲從中來,那一晚喝得酩酊大醉。
流放近十年,他再次回到了青州老家,卻隻看到了一片荒蕪。
原來父母承受不住打擊,在幾年前就接連病逝,為了不讓遠在千裡之外的他掛念傷懷,特意不讓人告訴他。
父母死後,老宅便人心渙散,仆人們各奔東西隻剩下了一座廢棄的荒宅。
已經兩鬢斑白的張九陽,在父母的墳前哭得像個孩子。
最後他和妻子一起打掃老宅,準備在此度過殘年卻不想兩年後妻子嶽翎也病重去世。
原來她這些年不知幫張九陽擋下了多少明槍暗箭,早就受了嚴重的暗傷,卻又無怨無悔地隨著他千裡奔波。
因為沒有錢看病,她就一直忍耐著,整夜整夜地難以入眠,直到舊傷成疾,難以治愈。
張九陽失去了最後一個陪伴他的人。
老宅中還擺放著她喜歡的刀槍劍戟,落滿塵埃,但那個總喜歡在他讀書時舞刀弄劍的颯爽女子,已經再也不見了。
張九陽在她的墳前種了一棵枇杷樹,悉心照料。
當樹蔓亭亭如蓋之時,他也走到了自己人生中的黃昏。
回顧這一生,有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也有窮困潦倒,艱難落魄,直到最後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少年時意氣風發,青年時平步青雲,中年時功成名就,晚年時孑然一身。
夕陽西下,他曾經敏銳的才思開始變得遲鈍,那些好的,不好的回憶,似乎都開始慢慢淡忘了。
功名利祿、愛恨情仇,仿佛都是一場空。
在彌留之際,他看到了一道璀璨的劍光,如流星般在夜幕劃過,仿佛在呼喚著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那道劍光中,他聽到了一道溫潤又瀟灑的聲音。
“黃粱猶未熟,一夢到華胥。”
“癡兒,還不快快醒來?”
張九陽猛地睜開雙眼,坐起身來,他依舊住在靈官廟中,隻是周圍原本熟悉的景象,此刻卻顯得有些陌生。
雙手變得白皙修長,不再像老人那般粗糙。
無數記憶洶湧而來,讓他一時呆立在那裡。
“九哥,你這麼快就醒了?”
阿梨從陰偶中探出腦袋,有些詫異道。
“阿梨,我睡了多久?”
“連一刻時都不到,九哥,我聽你鼾聲如雷,還以為是要睡上個幾天幾夜呢。”
張九陽一時有些失神。
現實中連一刻時都不到,而他在睡夢之中卻經曆了七十六年的時光,走完了令人唏噓的一生。
“九哥,你好像發生了一點變化……”
阿梨歪著腦袋打量著張九陽,道:“剛剛我差點以為你是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