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深處,劍閣。
老劍神裴玉龍第一時間聽到了那響徹九州的劍鳴,就連他自己的法劍也在錚鳴。
那是一種無形的氣機牽引,是某種力量在和劍道共鳴。
沒多久,就連劍山都開始顫動,那些曆代劍神的佩劍、藏劍,此刻都紛紛覺醒,吞吐出一道道巨浪般的劍氣,讓整個東海都開始波濤洶湧。
山頂處,曾經被譽為天下第一劍仙,先天劍仙白雲生的誅仙劍,此刻也在顫動,劍身上的鐵鏈嘩嘩作響。
裴玉龍聽著天地間的劍鳴,竟如癡如醉。
聞弦歌而知雅意,觀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以裴玉龍的劍道造詣,他能聽出這劍鳴聲背後,隱藏著一種何等驚人的劍法,對於劍道而言,簡直是開天辟地,前所未有。
喝得酩酊大醉的裴乾霍直接從夢中驚醒,醉意蕩然無存。
萬頃碧波之上,明月曠野山間,一道清冷的身影正在舞動韶光劍,她背負劍匣,身穿一襲青裙,青絲如瀑,眉心一點朱砂,劍法輕盈靈動,矯若飛鳳。
在韶光劍的牽引之下,仿佛天上月光都為之垂落,化作絲絲縷縷的劍芒,縈繞在劍身之上,如仙人舞劍,天外銀光。
裴青池悟性奇高,在無數次體悟《呂純陽飛劍記》後,她的劍意越發純粹,已經半隻腳踏入了第四境,進境之快,讓師兄裴乾霍都大為震驚。
突然,她行雲流水般的劍法出現了一絲凝滯。
裴青池收劍而立,遙望西方,她亦是聽到了那一聲聲響徹九州的劍鳴,雙眸為之一亮。
“師妹,這是哪位劍仙得道了不成?”
裴乾霍震驚道。
九州百萬劍,一朝鏗鏘鳴,此種異象,簡直是聞所未聞。
“不是得道,是立道,是有人開創了一種新的劍道。”
裴青池仔細聆聽著劍鳴,清冷的聲音在月下響起,額前發絲飛揚,雙眸清亮如劍。
“師兄,你還是要多讀讀書,我劍閣古籍中有載,白雲生祖師在三十二歲時創出劍丸之道,引得一州之地為之劍鳴,世人稱之為先天劍仙。”
裴乾霍還真不知道有這一段曆史,他更加驚訝了,道:“祖師悟道,也不過一州之地劍鳴,這可是整個九州!”
“師妹,你說會是誰呢?”
頓了頓,他咳嗽一聲道:“我剛剛醉酒,在夢中悟到了一套劍法,你說,那個人該不會就是……”
“是張大哥!”
裴青池斬釘截鐵道,眼眸中流轉光華,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白衣飄飄,俊美出塵的青年。
“看來張大哥已經悟出了《飛劍記》中的天遁劍法,從此之後,劍道,又要多一座高山了。”
裴乾霍有些不太相信道:“張兄弟確實厲害,但還不至於勝過咱們劍閣的祖師吧,而且他學劍一點都不純粹,戰力是高,劍術卻未必……”
他話音還未說完,突然麵色一變,伸手捂住嘴巴。
裴青池有些奇怪地看著師兄,不知道他在鬨哪出。
“嘔!”
裴乾霍終於還是沒忍住,吐出了腹內劍丸,原來剛剛他修行了幾十年的劍丸,突然發生了異動,自動想要飛出。
金虹劍飛出,吞吐劍氣,在一旁的石壁上刻下了一行字跡。
“裴兄弟,小池,吾今劍術有成,望兩位下山坐鎮純陽宮,待我歸來,咱們三人再論劍道。”
落款是三個字,張九陽。
筆走龍蛇,大氣磅礴,每一個字似乎都是一套極為高明的劍法,蘊藏著驚人的劍意,讓二裴看得如癡如醉。
裴乾霍歎為觀止,道:“這家夥怎麼練的,劍法竟然精進得如此之快?”
上次見麵,他雖然不敵,但還算能看到其背影,覺得加把勁就能追上,現在卻好,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短短一行字,卻仿佛給他一記當頭棒喝,讓他看到了巨大的差距。
那字裡行間透出的劍意,他感覺都不下於師父了。
最恐怖的是,相隔萬裡,對方竟然能影響到自己的金虹劍,對於一名劍修而言,這神通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差距竟然大到了這個程度?
裴青池毫不客氣道:“師兄,你就不要和張大哥去比了,不然你那顆劍心,遲早是要破碎的。”
“嘿,我說你個小丫頭,胳膊肘往外拐是吧,當年你還是個小不點時,是誰照顧你的?”
“你說的照顧我,是帶我一起偷師父的酒喝,然後被發現了就嫁禍給我嗎?”
裴乾霍咳嗽一聲,心虛地低下眼睛。
“師兄,趕快收拾東西吧,咱們該下山了。”
頓了頓,她又提醒道:“還有,稱呼張大哥時,不要那家夥長,那家夥短的,他現在是咱們劍閣的執劍長老,按規矩,咱們見了還要給他磕頭的。”
嘶!
裴乾霍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打不過就算了,連輩分都被壓了一頭?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不去,我就算是被亂劍砍死,也絕對不去什麼純陽宮,給人看大門!”
他裴乾霍,也是有傲骨的!
這時,他的金虹劍再次錚鳴,於石壁上刻下了四個字。
“美酒管夠。”
裴乾霍冷笑一聲,道:“笑話,區區美酒,就能讓我低頭?”
裴青池捂住額頭,歎道:“師兄,那你手上為何開始收拾行李了?”
“嗬嗬,我雖不願去,但畢竟是執劍長老之命,弟子怎能違抗?這不是我的低頭,純粹是師命難違。”
裴青池:“……”
……
冀州,國公府。
嶽翎緊緊守在張九陽的房門前,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卻並未散去,甚至隨著劍鳴聲而越發強烈。
就連嶽帥和諸葛雲虎都被驚動了,不過兩人隻是遠遠觀望著,並未前來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劍鳴聲漸漸散去,周圍又恢複了平靜。
月夜一下子變得十分靜謐,安靜到連一聲犬吠和蛙鳴都聽不見,仿佛掉根針都清晰可聞。
就在這時,門響了。
張九陽從房間中緩緩走出,穿著一身青色道袍,長發如墨,被一根木簪斜束著,舉手投足間仙風道骨,仿佛世外隱士,沒有一絲人間煙火氣。
特彆是那雙清澈的眼睛,靜如秋水,古井無波。
嶽翎心中突然咯噔一下,覺得張九陽似乎發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變化,好像突然變得有些陌生。
“嶽姑娘,多謝你替我護法。”
他的聲音依舊那般溫潤,卻有種淡淡的疏離感。
“你怎麼了?”
嶽翎皺眉問道,上下打量著張九陽,想要上前,卻發現對方主動後退了幾步。
“我悟得一套劍法,一斷無名貪嗔,二斷無名愛欲,三斷無名煩惱,現在情絲已斬,再無牽掛,嶽姑娘,你我二人,怕是緣儘於此了。”
嶽翎心中一震,她冷哼一聲道:“什麼狗屁劍法,你怕是修行走火入魔了吧,那我就打醒你!”
“嶽姑娘何必癡纏,貧道已是方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