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他說得無比自然,沒有絲毫異樣。
上古時期的霸主,縱然平日裡表現得多麼溫和友善,他骨子裡依然充斥著濃重的漠然萬物之感。
伏天臨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才不帶他們,還有,彆把你想法加諸於我身上,我並不是你,若真遇危險,我覺得把你丟出去比把其他人丟出去扛著更有效果。”
這也是他的心裡話。
若在隊友裡選一個犧牲,他鐵定選萬俟仙王這個心思深沉的萬年老妖怪。
萬俟仙王溫和漠然的笑容一頓,旋即有些低沉地歎了一聲:“小家夥,你對本座可真殘忍,本座好歹幫你了這麼多,多少也該有些猶豫吧?”
伏天臨卻詫異道:“什麼?你把彆人的性命當棋子用,竟然還會詫異彆人同樣對你?仙王,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風水輪流轉。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生來冷漠無情,淩駕眾生之上,應該很習慣我的做法才是。”
這話他也說得十分輕鬆,甚至還帶了幾分懇切,可見全是他心裡話,並無半點虛言。
在伏天臨眼裡,與萬俟仙王相交皆是利益重於情感,如果有一天萬俟仙王還想奪舍他,給他的一切好處,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他也不會意外,因為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和一個萬年老妖怪玩什麼純情?能薅就薅便對了,伏天臨在這方麵十分理智。
萬俟仙王再次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道:“你真無情無義。”
這句話嚇得伏天臨差點把手裡的鏟子都給扔了。
他極力抑製住手臂上浮起的雞皮疙瘩,有些惡寒:“我告訴你,彆以為惡心死我,我的身體就是你的了,不可能的!”
隻有傻子才會相信一個萬年老妖怪表達出的一切都發自真心,這方麵,他有經驗地很,萬俟仙王這做派實在是故意膈應他。
可仙王大人卻沒有絲毫反應,依然在沉默之後道:“我處處幫你,有求必應,不曾生你冒犯我之氣,可你不僅想奪舍我,還毫不猶豫就想出賣我活命,你還說我冷酷無情,也不知道是誰沒有良心。”
伏天臨:“?”
萬俟仙王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語氣似乎愈加幽怨,說完上一句又道:“無情無義,無德無誼,花心浪蕩、見異思遷。還想要本座當你的軍師,幫你一統修仙界?你做夢。”
說完他自動縮回了伏天臨識海深處,無數層神識壁壘主動將那一塊地方包裹,連一丁點兒氣息都透不出來。
伏天臨停下了掘地的動作,臉上一片茫然。
不就鬥了兩句嘴,以前又不是沒對罵過?萬俟仙王今日是瘋了嗎?突然就罵他無情無義,還說他做夢,然後自己把自己封印了。
簡直莫名其妙。
愣怔了會兒,伏天臨試探著喚道:“阿玉?仙王?老妖怪?”
毫無回應。
他想了想,又道:“仙墓還去不去啊?”
沒有萬俟仙王的指引,他可不敢貿然去闖仙墓,之前有幾位長老都沒回來。
然而識海中一片寂靜,萬俟仙王悄無聲息,一個字也沒回他。
伏天臨舔了舔唇角,對係統抱怨:“係統,你看這人是不是瘋了?我說錯什麼了?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難道他沒有想奪舍我嗎?他幫我,不過是希望我能帶他入仙墓,奪回自己的身體罷了,難道我還非要表演一下慕濡之情?”
平日裡也就罷了,誰在自己識海還要演啊,那不得累死?
係統也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它到底沒什麼情緒波動,便道:“可能……萬俟仙王更年期到了,這種古老強者,有點怪癖很正常。”
“那就不能等去了仙墓再說?”
伏天臨有些抑鬱道:“這我都和江聽玄說好了,我怎麼知道他要更年期多久,萬一準備在我識海沉睡個幾年,我就一直放著他在識海不動?”
彆看他和萬俟仙王平日裡‘相談甚歡’,實際上伏天臨時時刻刻都分出一絲心神監視他,人的識海是最重要的地方,寄宿在這裡的又是一位古老強者,一個不小心,也許就會被他奪舍,或者造成某些不可逆的後果,所以伏天臨一向非常謹慎。
萬俟仙王要是準備在他識海裡睡個幾年,他想想就頭疼。
可如今怎麼喚他也不出來,伏天臨自己又沒有能力把他弄出來,嘗試了一陣子,隻好放棄。
“真是莫名其妙。”
低啐了一聲,他把這件事壓入心底,不再嘗試,開始認認真真地掘地。
時光流逝,當所有設置的寶物都被挖掘出來之後,宗門戰隨之結束。
幻天門、迷夢宗、璿璣宗、寂靈宗的掌教臉色都不太好。
幾人罕見齊齊看向仙靈宗掌教,寂靈鴻更是質問道:“刑兄這是為何?”
仙靈宗掌教靜靜坐於觀禮台上,麵容沒有絲毫波動,隻道:“若戰便來,不必多說。”
竟是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這位仙族強者麵對萬俟仙王時非常膽怯,可麵對其他人,卻反而體現出強勢的一麵,他畢竟也是一宗仙門之主。
寂靈鴻勃然大怒:“欺人太甚!你以為我們怕你?”
他話音剛落,天極掌教靠了過來,他麵容古井無波,隻淺淡道:“不如我和刑兄與你們走上一遭?”
二對四,他竟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寂靈鴻不是沒和他戰過,可結果都不太好,此刻又聽他這麼說,便道:“你們這是要以兩宗敵我們四宗?”
他不提出掌教對戰,而是說宗門之戰。
不料天極掌教依然冷笑:“黎雪妃來說這句話還差不多,你寂靈鴻就算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天極掌教顯然也是個記仇的人,上次寂靈掌教跑到天極宗大罵神子,他可是一直記在心裡的。
“你——”
寂靈掌教指著他的指尖有些顫抖,可還不等他再說什麼,原本站在一處的幻天門掌教突然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罷了,輸贏乃是常事,此次是我幻天門輸了,可你也不用得意,江赫海,贏的也不是你,是你宗門那小輩。”
她美麗而冷漠的麵孔中突然升起一絲有些魅惑引誘的笑意,語氣也不懷好意起來:“那小子與我宗秘傳首席相交甚好,他不是你的兒子,又怎知日後花落誰家?我看刑兄也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日後如何,且再說過。”
她一說這話,寂靈鴻也反應過來,當即道:“不錯,那小子和幽兒關係也不錯,江赫海,你天極宗不納人才,自有他宗愛惜,一時輸贏,本座還不放在眼裡。”
隻有迷夢宗掌教和璿璣宗掌教臉色依然有些難看。
江赫海唇角微顫,原本有些愉悅的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他是看那混賬東西不順眼,可那混賬東西到底是天極宗弟子,還是秘傳首席,麵前這兩人竟然當著他的麵就想挖牆角,當他是死人嗎?
冷哼一聲,天極掌教才漠聲道:“就憑你們兩?笑話,若女色便能誘之,這等弟子不要也罷。”
雖是這麼說,但他細想了一下,發現那混賬東西還真有些浪-蕩,認識的女子不少,比神子要外向多了。
心下微微警惕,江赫海沒有表現在麵上,隻想著待會兒弟子回來了,他要好好教育教育那混賬東西,讓他知道叛宗的後果,便是黎雪妃或者寂靈鴻也護不住他,如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