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好像生在一張繭中,越長大越奮力掙紮,想擺脫命運的操控,想得以自由,有些他從來沒對人說過,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可此刻,江聽玄卻覺得伏天臨和他也有相像的一麵。
伏天臨笑容輕鬆,他沒看他,隻笑看流雲:“師兄,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江聽玄確實給他薅了不少羊毛,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後來薅到良心不安。
所以伏天臨待他和萬俟仙王是不一樣的。
江聽玄的羊毛,他不用警惕是否有彆的目的,因為這位神子在某些方麵實在單純,看起來冷,實則是個重感情的人。萬俟仙王卻不同,那個萬年老前輩從骨子裡就是涼薄的,他眼裡沒有世間萬物,伏天臨自然也不會覺得僅僅相處了一段時間,那位仙王就真對他有了師生之誼。
互相利用、彼此警惕才是他們之間真正的相處方式。
思及此,又想到某位‘自閉’的仙王,他突然有些頭疼。
許是見他表情略顯沉思,江聽玄主動詢問:“師弟可是有什麼心事?”
伏天臨抬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師兄,如果一個人好端端地突然鬨彆扭了,可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知道一般是因為什麼嗎?”
江聽玄眸光微頓,迅速道:“你和甜甜鬨彆扭了?”
“沒有沒有,我不是說甜甜。”
伏天臨對他的聯想感到無奈。
為了防止江聽玄胡思亂想,他又歎息著加了一句:“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
江聽玄顯然被這個答案驚了一下,良久才有些琢磨不定道:“師弟你……”
他好像難以啟齒。
伏天臨一開始沒什麼感覺,直到他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他才反應過來江聽玄想到哪裡。
“師兄,你怎麼和掌教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伏天臨隨口吐槽:“我是指的一位長輩。”
江聽玄這才鬆了口氣,想了想,真誠道:“你和大長老鬨彆扭了?許是因為這段時間你同我們一脈太過親近了吧。”
他能想到的伏天臨的男性長輩、又讓他這麼在乎的,隻有大長老了。
伏天臨本想開口說不是,可又不知道後麵怎麼解釋,便隻張了張嘴,他借著江聽玄的話往下說:“是啊,大長老鬨彆扭了,可我所做之事他都清楚,也知道是為什麼,並無任何誤會之處,為何還要彆扭呢?”
這個問題,江聽玄也想不明白。
雖然暫時當了伏天臨的‘知心哥哥’,聽他吐露心聲,可他本身便不善此道,聞言思慮了一會兒,也隻是不太確定地說:“縱然清楚,可人畢竟不是聖人,也許是見你太過親近掌教了。”
“是嗎?”
伏天臨摸著下巴考慮了一會兒,覺得萬俟仙王不像那種人,可無緣無故突然‘自閉’,總要有個原因吧?難道真是因為他太過親近掌教,稱掌教為‘義父’,讓這個萬年前輩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他不再是他最重要的金手指了?
這個思路有些怪,但伏天臨覺得未必不可能,畢竟老妖怪的心思難猜。
思考完這個問題,他揚起笑容,對江聽玄道:“謝謝你師兄,我明白了。”
江聽玄見他似乎真有放鬆下來,才點點頭:“你是我的師弟,凡事不用道謝。”
兩人繼續坐看行舟外的漫天流雲,氣氛恬靜,隻是不再說話。
回到宗門後,伏天臨首先去宗門功勳堂領了功勳,看著自己的名字刻入功勳堂正殿,這才帶著笑意回了君臨閣。
至於選擇秘寶一事,宗門要先統計完這一次資源分配,才能開啟功勳兌換,讓他入寶庫選擇秘寶,掌教的私人寶庫大約也是同一天才會開啟。
伏天臨也不急,先回住所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醒來,他照例敲了敲識海一角,那裡被層層疊疊的神識壁壘包裹,依然無人應答。
‘嘖’了一聲,伏天臨才和係統說:“幾天了,這老妖怪還真生我氣了?莫名其妙嘛,我哪句說得不對?隻準他奪舍我?不準我奪舍他?”
係統也弄不明白,便隻含糊道:“也許更年期還沒過。”
“你廢話,哪有幾天就過的,再說這老妖怪都死了萬年了,哪兒來的更年期?”
伏天臨倒不在乎他‘自閉’不‘自閉’,主要是先前說好了要去東山澤的仙墓,他這麼一弄,卡在這裡,上不來下不去的,到底去不去仙墓?總要給個話吧。
因為對萬俟仙王的些許不滿,伏天臨嘀咕了幾句,乾脆一大早就出了門,然後換成了付甜甜的模樣,正大光明走進天極宗,這次都沒讓神子來接。
掌教之前允許她也一並入宗門學習秘法,她立馬就過來了。
倒是得知她拜訪的神子麵色有些慌亂,見到她之後不僅沒像之前那樣體貼地安排,看起來甚至有幾分躲避的模樣。
這讓付甜甜感到奇怪。
站在聽風閣的院子裡,她笑容甜美,聲音清脆道:“神子為何見我像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江聽玄麵容上的慌張之色掙紮了許久,才緩緩歸於平靜,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低沉道:“甜甜,上次的事我還沒……”
未免他再糾結,付甜甜乾脆告訴他:“噢,你說上次那件事啊,我今早過來的時候已經告訴首席了。”
江聽玄:“!”
神子顯得有些震驚,又有些懊惱自己的軟弱,畢竟這件事埋在他心裡許久,他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師弟他、他……”
“首席沉默了一陣子,說出去散散心,你不用擔心,上次是迫不得已,他會明白的。”
付甜甜幾句話就把事情順妥了,還解釋了為什麼伏天臨沒有和她一起來,因為他得知‘真相’,心情複雜,出去散心了。
江聽玄唇瓣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最終也隻是苦澀地垂下眼眸。
“一切都是我的過錯,與你們無關,若是師弟責怪,便讓他來找我吧。”
“怎麼會呢?”
付甜甜走近幾步,依然溫和笑道:“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隻要你活著,就是最大的好處了。”
江聽玄凝視她溫柔雙眼,隻覺得心中翻江倒海,某種特殊的愉悅與羞赫夾雜難言的苦意,讓他說不出話來。
半響,他才閉上眼睛,咬了咬唇角,聲音微不可聞道:“對不起。”
這一句,為他心中不能告人的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