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仙王不想和他說什麼廢話,便道:“你說你宗門之人去了魔族?是伏天臨?”
伏天臨去魔族做什麼,他心裡其實已有幾分定論。
可江聽玄卻搖了搖頭:“伏天師弟於宗門閉關未出,去的是付甜甜,是在下的好友。”
之所以沒說伏天師弟的道侶,是因為他們目前暫時分開了,而付甜甜意誌又堅定,神子不好在旁人麵前私自為他們冠上關係。
禦仙王目光微怔:“付甜甜?”
他知道伏天臨是個女子之身,甚至上次還向他借了力量構架幻境,但那幻境他沒看,自然也不知道付甜甜又是哪位。
聽江聽玄提起,禦仙王先是愣了一下,才皺起眉頭:“不是你那師弟去的?”
“是,甜甜和師弟都曾於機緣巧合中窺見過魔族隱秘。”
這一點,江聽玄沒有隱瞞,當初師弟身上有去過魔族的痕跡,這位仙王定然是能看出來的,但他依然接納了伏天臨參與傳承考驗,說明他不會在意這一點。
但禦仙王依然皺著眉頭,“你將你那朋友的模樣幻化給本座看看。”
江聽玄眸光平靜,動作沉穩地將付甜甜的模樣幻化出來。
禦仙王凝神一看,眉宇褶皺瞬間散開。
這不就是伏天臨?不過是換了個名字而已,竟還弄了兩個身份,都與麵前這小輩親近。
仙王一時竟有些無語。
他沒有故意戳穿,隻是心中難免有些腹誹。
這種無聊的事情確實像是伏天臨那廝做得出來的,畢竟這人當初為了見他,硬是在他殿堂之外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兩個滾。
弄清楚了身份,禦仙王神色再次平淡下來。
“他去了魔族,你來又是為何?你恐怕對魔族並無什麼了解吧,竟也敢求見本座,便不怕本座觸怒於你?”
江聽玄眸色平靜,聲音顯得不卑不亢:“我與甜甜、伏天師弟都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他們所知便如我所知,如今還能出入魔族的隻怕天下間隻有他們兩人,他們對魔族領地一切皆十分熟悉,您有通天偉力,若是見到他們兩在仙墓遇險,還請援手一二。”
“本座憑什麼幫你?”
“晚輩是天極宗神子,未來的天極掌教,而天極宗乃人族十大仙門之一,實力強盛,就算日後仙魔出世,您久居仙墓,外界滄海桑田、變幻無常,您總需要一些眼睛,或是為仙族附庸也好,為麾下勢力也罷,不會有比繼承仙族傳承的我更合適。”
這話倒也沒錯。
這萬年來世事變遷,人族繁衍又快,早已遍布整個修仙界各個角落,除非仙族想屠儘人族,否則哪怕君臨天下也要將這龐大的人族安排妥當,畢竟仙族本身數量不多,而且仙族也沒有想血洗修仙界的想法,那太麻煩,至多不過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罷了。
就算是魔族,萬俟仙王性子嗜殺些,也不會想著無緣無故屠戮大量凡人或普通修士,麻煩又無聊。
所以江聽玄提出的這個建議並非泛泛之談,而是有可行性的,禦仙王甚至覺得還不錯,十大仙門中隻有他繼承了仙族傳承,勉強也算半個仙族人,到時候以他的身份統領人族也好辦,為江聽玄援手不算辱沒仙族門庭。
更重要的是禦仙王沒有想過人族會想將仙族踩在腳下,仙族高高在上無數年,天生便壽元無儘,比起百年一世的大部分人族來說,仙族便如他們的名字,為仙為神,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就算如今的十大仙門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
巨人根本不會相信螻蟻竟然有推翻巨人的心思,想著跟從,已是他們最大的雄心。
這無關於謹慎,不過是天生的自信。
所以在江聽玄說出這番話之後,禦仙王唇角流露出些許高高在上、一如往常、毫無波動的笑容,他漠然道:“你的提議本座不是不能考慮,但我仙族附庸不是誰都能為,想要本座幫你、幫你的宗門,先獻上你的誠心。”
神子垂下頭,臉上並無半點屈辱或者動容,他目光深邃內斂,於殿中單膝跪下,聲音沉著道:“傳聞仙族有禦下之法,請您賜予一道神識鎮我識海,自然知道我所說不假。”
“本座倒是忘了,你得了闕仙王傳承,對仙族之事所知甚多,好,你既誠心,本座便賜予你一道神識,準你為仙族附庸,危機時可得仙族助力,若你那朋友在魔族遇見,本座力所能及時也會救援一二。”
禦仙王抬手間一道神光從江聽玄眉心沒入,直至他識海。
識海中有了他人神識威壓,這本是不太舒服的一件事,江聽玄卻依然低垂著頭,平靜道:“多謝仙王。”
光滑整潔的殿堂玉磚如明鏡般透徹,映出他毫無波動的雙眼,細看竟有些深沉。
另一邊,睡在萬俟仙王那張寬大、柔軟、舒服的大床上,付甜甜沒想老實人阿江竟也會有‘進化’的一天。
仙族的禦下之術確實不錯,隻是並非沒有破解之法,闕仙王那無儘書櫥之地便有超過三種破解之法,而且禦仙王如今正在恢複狀態,根本沒有那個心力時時刻刻以神識監視江聽玄,等他離開了仙墓,這種束縛就少了一大半。
禦仙王可能也知道這些,但江聽玄賭的就是他的‘自信’,或者說仙王的孤傲,他自信既然是江聽玄主動提出,便會主動促成,不可能還得罪他,這道神識比起‘監視’,更多是一種誠意,畢竟成為仙族附庸不是什麼壞事,而他禦仙王哪怕在仙族中也算得上溫和。
這件事若是被付甜甜知道,她少說也要感歎一句阿江也開始學會忽悠人了,而那位禦仙王比她想象中還要‘單純’,大約是從前的仙族生活過得太順利,沒什麼天敵,萬俟仙王創立魔國不過是短暫的一段曆史,在此之前,天地間隻有仙族稱王。
總之,在神子借力禦仙王時,付甜甜躺在萬俟仙王的軟被上,以一副哥倆好的姿態悠悠道:“玉哥,要是禦仙王和仙族他們那些壞蛋欺負我,你可一定要幫我,最好和你那濃眉大眼的麾下大將說一句,我是你的傳承者,免得我每次來他都橫眉豎眼的,我又沒做什麼壞事。”
“本座沒有你這樣的傳承者。”
萬俟仙王的神軀依然靜坐於床前,隻聲音清晰而平淡,響在耳邊。
“若是拓印幾份秘法便叫做本座的傳承者,隻怕本座如今傳承者遍天下了。”
這明顯是句反諷。
但付甜甜權當沒聽見,依然親親熱熱道:“要不這樣,你看,傳承者不行,那我也好歹是你欽定的侍王者,我看你王宮裡挺多人都蘇醒了,要不你借我一兩位前輩裝裝門麵,也顯得我這個侍王者有些排麵不是?不然丟的可是你的臉。”
她甚至想得非常好,“要不把琰老哥借我用用?”
“不如本座直接把神軀借你用用豈不是更好?”
付甜甜皺眉,從被麵上爬起來,爬到他身後抓住他一縷頭發當做支撐,碎碎抱怨:“阿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變得陰陽怪氣了,和我越來越像,這不好。”
萬俟仙王隻差沒給她翻個白眼。
“咱兩都是要稱霸天下的人,區彆隻在於你已經做到了,而我還在途中,你想啊,哪有兩個爭霸之人同一個性子?這顯得咱兩多沒牌麵,我陰陽怪氣,你便不能了,你應該更高冷一些,你要是不知道高冷怎麼表現,我可以教你,說話隻用回答‘嗯、可、我知道了’就行了,你試試?”
她十分有興致地爬到他身邊,隨口說了一句:“把琰老哥借我。”
萬俟仙王脖頸靜靜轉動,一雙赤紅地令人心悸的眼神靜靜注視她,非常嚇人。
付甜甜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他的回答,便催促道:“你應該說,‘我知道了’或者‘本座知道了’。”
萬俟仙王注視她許久,終於在她殷切目光中再次開口:“你再呱噪兩句,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丟出去。”
付甜甜麵色一怔,整個人如遊魚一般又悻悻縮回了他的被子裡。
她縮在被窩裡,團成一團,隻聲音透出:“你真小氣,我又不白要你的,等我以後統治了修仙界,以我兩的關係,我麾下大將不是任你差遣嗎?你竟連這點也看不破。”
仙王大人毫無動容,對於她這張嘴早已習慣,他甚至平淡道:“我兩的關係?我兩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羊毛與薅羊毛的關係,你若得勢,能有我的好處?不鎮壓我就不錯了。”
以這小家夥睚眥必較、一心求上的性格,能容忍有兩個霸主?他用頭發想都知道她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是欣賞她的雄心,又加上她左右還是個小家夥,懶得計較罷了。
“你汙蔑我!”
付甜甜藏在他被子裡,露出個腦袋,嘴裡卻還在據理力爭:“我不是這種人,我跟你說,你汙蔑我這事兒沒有兩件秘寶過不去了。”
“那你出去。”
“……”
靜默良久,付甜甜圍著被子可憐巴巴蹭到他身邊,委屈道:“人家和你開個玩笑嘛,你好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