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綾沉默許久,才支吾地道了句“聽說那孩子還活著。”
她死時帶著不甘和怨恨死去,死後化為發奴,卻無法離開身死之地,便是有再多怨憤也無處可泄,後來仇人化為枯骨,怨憤不散,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可收斂自如,她慢慢變得沉靜下來,日子長了難免覺得鬼生無趣。
直到她無意間得知賢妃膝下的皇子便是如今的宣王,還活得好好的,她才生出了那麼一點兒盼頭。
她想見一見這個自己剛生下就被人搶走的孩子。
姬臻臻聽完她的訴求,神情微妙,欲言又止。
先前沒有仔細捋關係,如今想來,舒綾才是宣王的生母,宣王的獨子是她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並稱呼一聲叢雲兄長的胤叢雲,而今朋友的親祖母居然成了她的鬼侍?
不過姬臻臻見過太多生前死後的錯綜複雜關係,隻微妙片刻便淡然了。
“宣王如今年歲一大把,你確定想見他?”姬臻臻道。
生離死彆時,對方還是個剛生下的小嬰孩,如今再見麵卻是個中年老人了。
呃,要對著一個中年老人緬懷過去麼?
姬臻臻理解舒綾提出這個請求的初衷,但即便母子連心,中間幾十年沒有分毫交集,她沒有看著對方一點點長大,沒有宣王幼時的任何記憶,一見麵卻已是對方老去的樣子,這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舒綾垂頭,低聲道“我不想他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不同他見麵,隻遠遠地看一眼便好。”
姬臻臻頷首,“此事不算難辦,我先帶你見一見你的大孫子,然後讓你的大孫子把你帶到你兒子麵前,到時候隻有你看得到對方,對方卻看不到你,這樣你可以近距離看個夠,如此安排可好?”
舒綾聽到這話卻是陡然呆滯,“見……大孫子?”
發奴柔順披在身上的秀發突然無風飛舞,似在雀躍激動。
姬臻臻詫異道“你既知宣王,難道不知宣王府中的其他人員?”
舒綾烏發淩亂狂舞,語無倫次地道“我、我知道,但聽說他身子骨不好,我這樣……我都死了,我現在這樣,不能見他會傷害到他……”
雖然她死後變成發奴,隻能在花圃附近活動,但畢竟這麼多年了,有心打探的話什麼打探不到?她當然知道宣王有個兒子,但據說那孩子自小體弱多病,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奇跡。
“有我在,豈會讓你傷到她,你隻說想不想見?”
舒綾聽到這話,欣喜不已,“多謝主人,我想見他們。”
血脈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哪怕她死了多年,可一想到即將見到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子孫,她便無法自控地想起當初十月懷胎的那段歲月,一張鬼臉不自覺地就溫柔了下來。
她曾被困在深宮,即便想遠遠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都是奢望,但現在,她不僅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兒孫,還能麵對麵地看他們。
她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