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悠將包袱裡的賬冊都攤開放在桌上:“葉氏香鋪裡的所有賬冊都在這,房契、香典都在此,鋪子裡的人希望夫人能留下她們,尤其是徐氏,她調香手藝極佳,葉氏香方她基本上都熟悉了。”
“原本打算在東街再開一家香鋪與香料材鋪,但因為之前的事情耽擱了,若夫人覺得需要可去與徐氏商量一下,她對此比較熟悉。”
顧氏怔然片刻,隨後笑道:“這些東西,你都拿回去吧,我可從來沒說要你的鋪子。”
那日寧遠侯之所以沒有拒絕隻是想看蘇悠是否真心實意罷了。
她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寧遠侯豈敢受她的惠。
“既然承諾過的事,便沒有收回的道理。”蘇悠亦是堅持,“那日是我自己要與侯爺夫人做交易,並非是其他人。”
見她到現在還在替周沅考慮,顧氏搖頭:“你便是這般說,又騙得了你自己嗎?我也不瞞你了,侯爺他與太子在邊關半年自有交情在,即便那日你不來,他最後也會幫助太子的。如今朝中的局勢,你這麼聰明豈能想不到?”
“可你仍然要以交易來求我們出麵幫忙,不就是怕我們也反水嗎?眼下你大可放心,寧遠侯府與太子將來共榮辱,絕不會食言。”
“葉氏香鋪是你這四年來一點點拉扯起來的,你的東西我豈能無端奪走,將東西都拿回去了吧。”
蘇悠朝顧氏蹲身致謝:“多謝夫人。”
“你不必謝我,倒是當初去行宮一事我該向你陪個不是。”顧氏說起便是愧疚,“此事就當我與你陪個不是,莫說再說交易之言顯得生分了。”
蘇悠垂眸道:“鋪子是我許的承諾,不能不踐行。”
顧氏不與她推來推去,琢磨片刻,突然抓住了關鍵點道:“你方才讓我去找徐氏是何意?你要去哪?”
蘇悠沒答。
顧氏又道:“聖上昨日突然下旨讓太子三日後就成婚,此事你已經知曉了?”
蘇悠點頭,然後道:“榮國公府命我去給他們派喜,我應下了,不過夫人放心鋪子裡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
“這……”
顧氏聽著都覺得惡心,這種膈應人的小人行徑也就隻有魏氏能乾得出來了。
“她定是拿著太後的帽子來壓你,當真是無恥!我去與榮國公府說,讓他們換一家。”
“不勞夫人費心了。”
蘇悠不在寧遠侯府多留,交代好事情,便要走:“還請夫人莫要將此事告訴旁人。”
顧氏歎了口長氣:“鋪子我暫且幫你打理,待日後回來,我便還給你,絕不會貪你一分。”
雖然不知道蘇悠到底要去哪,但今日的承諾她也一定會如約遵守。
入了秋,天色暗的早一些,朗月掛空帶著一絲涼意。蘇悠抱著小灰貓坐在葡萄藤架下,等著張伯從那在花壇底下挖出桂花釀。
“這酒還是老婆子釀的,她知道咱爺倆愛喝,特地釀了幾壇。”
也是去年這個時候窖的,蘇悠那會兒剛好在。如今人已經走了半年,兩人對麵而坐望著酒壇睹物思人,心中亦是一股酸澀。
“這桂花酒入口順滑醇厚,從今以後都喝不到咯。”張伯一臉黯然,端起酒碗灌了一口。
蘇悠不接話,捧起碗也喝了一口。
張伯側頭看向蘇悠:“你這丫頭性子就是倔,一旦決定的事情誰也勸不了。也不知你是真有事,還是就為了躲開不想看見他娶新人。”
蘇悠擼著小灰貓的腦袋,麵色平靜:“無能為力的事情太多了,順勢而為便是最好的選擇。”
張伯輕哼道:“什麼最好的選擇,我看你這丫頭就是一時衝動,什麼事都放心裡,嘴硬到不肯鬆口。你這麼想,他難道也會這般想嗎?”
他年紀雖大,可眼睛卻不瞎,周沅對她有幾分情他還是能看得出來。
“張伯,我不小了,已經二十歲了。”
若是成親早的,這個年紀孩子都已經進學堂了。
蘇悠端起碗接連抿了幾口,辛辣從喉嚨灌下,一路都帶澀,她道:“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從前的事情挽回不了也改變不了,既然如此,我難道不該為自己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