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先生屋中聚了不少人,他想著應是學堂有什麼要事亟待處理,先生們才忙到這樣晚。先生們平日不僅要教書育人,還要操持雜事,日夜操勞實在辛苦,思考時心中不由得生出敬意。
君子非禮勿聽,非禮勿言,他默不作聲,捧了書坐在院中,借著明亮月光和窗戶隱約透出的燭火,安靜地等著。
這一等,竟是讓他等到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屋內眾人講話聲愈發大了起來,深夜周遭寂靜,陳傑免不得聽見隻言片語,依稀分辨出他們應是發生了爭吵,情緒一激動,都毫不顧忌了。
陳傑這人正直無比,當即抬手想要捂住雙耳,可雙臂堪堪抬起,那眾人所爭論的內容令他大驚失色,一時間什麼禮儀都不顧了,隻呆愕地聽著。
一人怒道:“你們成日就知道閒談!除了寫一籠屜的酸詩你們還會乾嘛!”
又一人懟道:“我們選的都是些德才兼備的才子,誰跟你們似的罔顧倫理,淨往朝堂送些草包蠢材!”
“你們懂個屁!那是我們先生的大計!閒談宗不站個立場,那就做個挑選小官的江湖門派,乖乖待在角落誰樂意管你,可你非要往上邊塞人,阻了先生的路,就彆怪我們不客氣!”
陳傑愕然,實在想不出他們口中這位聽來權勢滔天的先生是何許人也,也難以置信閒談宗的勢力發展如此迅速,手伸得這樣長,竟夠得上朝堂了。
“我呸!就你們,隻敢躲在這山野鄉間的破屋子夾縫中生存,不過是個聲名狼藉的小門派,要才學沒才學,要武藝沒武藝,你想拿我怎樣,你能拿我怎樣!”
那人冷笑一聲,緩緩道:“你們最好適可而止,莫要害人性命,等哪天這朝堂被翻了個底朝天,那時彆說為他們謀前程,就連命也留不住。”
對方明顯是意料不到他說出的是這樣的話,支支吾吾半天隻憋出來一句:“你……你什麼意思?”
“門派機密,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的高層機密,此時也讓陳傑聽見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寒窗苦讀十餘載,隻為謀個小官位,切切實實地為百姓做些事,上天為何待他如此不公,堵了一條又一條路,當下思緒萬千,停滯在原地,連他們開門走出都未曾發覺。
見他在此,眾人也不難猜出剛才的對話都讓人儘數聽去,可他們並沒有什麼行動,都看著學堂先生們,等著他們先開口。
先生們紛紛上前,為那些人介紹,不停誇讚這學生是個有誌之士,成績也是名列前茅,將來還要請他們多多照拂。
送彆來客,又對他叮囑不少,告誡他今夜之事絕不可隨意說與旁人,也無需擔憂前程一事,隻要他秉持初心,一心為民,一定能為百姓造福。
陳傑這兩日心煩意亂,不斷回想先生說的那幾句話。
先生們看他家境貧寒,但勤學好問,對他額外有不少關照,他對數位師長也很是敬重。如今雖仍有承諾立下,可若真是這樣不明不白地得到官位,又教他怎麼能夠安心。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意不去理會這些個紛爭,大不了一輩子做個犁地的莊稼漢。
可他還是沒能逃過自個兒內心的譴責,縱然知曉同窗們都是非富即貴的出身,可這些時日與幾人相處下來,了解他們是再正直善良不過的人,實在不忍見幾人白費時日,攀爬這一棵永遠摘不到頂部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