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把屍體帶回來的, ”說話的人不可置信地望著家入硝子，“我還是你的老師，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
他穿著高專的黑色製服, 手肘的地方破了一個口子, 依稀能看到有血跡流出，要是在沒有反轉術式的其他地方, 早就找輔助監督包紮，或者直接去醫院了。
在外麵等了家入硝子這麼久，沒想到家入硝子這麼不客氣。
家入硝子以前態度算不上好, 至少也不至於這樣的。
又看了看門內, 那個老師臉色臉色微微一變：“你不會……”
不會和夏油傑一樣吧？不想加入任何派係？也不想站隊？
在咒術界鬥爭權利鬥爭越發激烈的現在, 沒有人能獨善其身的。
反轉術式還那麼有用，關鍵時刻還能救命……
“硝子說畢業以後要留在高專哦。”
一個輕佻的聲音忽然從走道的儘頭傳來：“還說是我們的老師，連學生的誌向都不知道, 也太差勁了吧？”
那個老師回頭，五條悟高挑的身影站在遠處，同樣是一身黑色的製服，卻透著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令人不禁心裡一沉。
老師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另一個老師趕緊打圓場說““那是因為我們在外麵執行任務，不常回到學校。”
“連學校都沒時間門回, 不如這個老師也彆當了吧。”五條悟緩緩走上前, 兩個老師領會到他話裡的意思, 臉色更難看了。
“我們……隻是這一段時間門很忙……”
兩個老師勉勉強強地說著，一邊往後退, “既然家入同學還有事，我們就先走了！”
看著兩個老師倉皇逃走的背影，家入硝子忍不住無語：“你現在連老師都嚇？”
“我哪有？”五條悟一臉無辜地說, “明明是他們自己做賊心虛。”
家入硝子撇了撇嘴，連禦三家的禪院家都能除名，他的名聲早就到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步了吧？還有誰敢惹他。
光是他剛剛那句話，就不知道要讓兩個老師戰戰兢兢多久了。
不過在這樣一個堪稱咒術界大魔王的人麵前，家入硝子反而比之前更隨意。
“你是來看傑的？”家入硝子說，“他還在裡麵。”
她指了指實驗室的門，五條悟點點頭，徑直走過去拉開門。
門內，夏油傑從盒子裡抽了一雙新的手套，掀開了蓋住屍體的白布，正在認真觀察著。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他微微抬起頭來。
“有什麼不對嗎？”五條悟站在門邊問。
他是回來交任務的時候聽夜蛾正道說有個學長死了的，而且領的還是之前分配給夏油傑的任務。
看了看夏油傑的神色，似乎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五條悟抬手撓了撓頭。
他的墨鏡斜斜地放在上衣的兜裡，隨著手抽出來，變得要掉不掉的樣子，夏油傑不由得看了過去。
五條悟：“？”
“沒什麼。”夏油傑收回視線，直起身，手指拉住了掀開的白布，似乎是想幫忙蓋上，但看著那張陌生而毫無生機的臉，他又停下了動作。
頓了頓，他說：“什麼也沒檢查出來。”
是被比自己強的咒靈殺死的，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其他人插手的痕跡。
不是蓄謀已久，也和其他的事情沒有任何關係。
就是因為接了本應該給他的任務，遇到了比自己強的咒靈……
在掀開白布的那一刻，夏油傑忍不住想，萬一是有預謀的呢，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然而什麼也沒有。
就是很正常地被咒靈給殺死了。
“這不是很好嗎？”五條悟走進來，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扯著白布蓋上了，“如果那些老頭子真的動了手腳，不用你說，我也會去殺了他們的。”
他說著推了推夏油傑：“走了，吃飯去了。”
“今天食堂有特製的草莓奶油大福！”
“那隻是你喜歡吃的吧？”
白得沒有一絲雜色的布料遮住了那張陌生的臉，頭頂照明燈打下來，隱約能看到一點點的輪廓起伏。
輕易就在記憶中勾勒出了那張臉，卻不是生前的樣子，而是死後蒼白而失去生命力的樣子，夏油傑的腳步還是忍不住一頓。
五條悟側頭看了看他，蒼藍色的眼眸裡似乎藏著能洞悉一切的能力。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這種力量用在夏油傑的身上，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他不由自主開口說道：“他是自己接的任務。”
任務地區不是在學校或者醫院這些重要的地方，而是在一個設施老舊快要被淘汰掉的遊樂場。
因為是工作日，人不算太多，夏油傑先去把緊急的任務處理了，也沒有想過這個任務會被接走，還出了這樣的事。
五條悟真正想說的其實是讓夏油傑不要自責。
夏油傑說：“我知道。”
他現在的心情也不是自責。
而是一種很奇怪的，似乎處在冷靜和憤怒之間門的情緒，就好像水麵上澆了油，卻沒有足夠的火把來點燃。
他很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早在還沒來高專上學之前，他就見識過咒術界的黑暗了，也對即將發生的這些事情做好了心理準備。
也許是因為這樣，眼前這位學長的死亡，並未給他造成多大的衝擊。
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一個人在被車撞的時候，是突然看到有一輛車衝過來，而他則是早就站在了大馬路中間門，知道有一輛車遲早會來。
浮現在他腦子裡的，也僅僅隻是“終於來了啊……”這樣的念頭。
五條悟又定定地看了看他，他的神色平靜，確實不像是在自責，於是推著他走出了門。
“硝子硝子，”看到還沒走遠的家入硝子，五條悟又對她招了招手，“一起去吃飯啊！今天食堂有——”
草莓大福是吧？
還沒等五條悟說完，家入硝子就在心裡替他接上了剩下的話，然後冷漠地打斷他：“不去。”
之所以這麼冷漠，是因為這樣的對話分彆在早上和中午的時候已經發生過一次了。
和五條悟那個家夥不一樣，她不需要時時刻刻吃甜食，也沒那麼喜歡甜食。
偶爾吃一下是心情不錯啦，但讓她像五條悟那麼熱衷的話，還是算了吧。
“我可以給你留一個。”五條悟用一種施加大恩大德的眼神望著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謝謝，不必了。”
有些受不了五條悟的騷擾，她看了一眼自己麵前的石塊，很想踢到五條悟的臉上，五條悟連忙拉著夏油傑走了。
夏油傑回頭，身後的家入硝子抽了抽嘴角，眼睛還盯著那塊石頭，似乎還想往五條悟的背上踢。
不過會被五條悟擋開的。
夏油傑看了看身側的人，五條悟還在晃著手，墨鏡依舊在他的口袋邊緣要掉不掉，他似乎總是如此隨性地刺激著人的神經，一點也沒有自覺。
“你的無下限術式……”
夏油傑想了想，剛才五條悟碰到他的時候，似乎還在無下限術式開啟的狀態？
他從五條悟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隔閡感，但並不是很明顯。
“被你看出來了！”
五條悟驀地打了個響指，得意地說：“我都回來半天了，你還是第一個發現的！”
他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隔閡感消失了，但給夏油傑的距離並未變得很近。
夏油傑看著他，他說：“我把無下限術式改進了，變成了被動技能！”
一邊說著一邊得意洋洋地抬手搭上夏油傑的肩膀，“這可是我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來的！”
這樣的話，那隻小咒靈無論什麼時候撲過來，都不會被他彈開了！
看著一臉驕傲的五條悟，夏油傑想說“前段時間門不是才實現了無下限術式自由開關嗎？”，然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五條悟似乎總是這樣，前幾天還說找不到薨星宮的位置，幾天之後就能精準地預測出來，前幾天才說無下限術式自由開關用起來很難，過幾天又把術式改進了，變成了彆人連想都想不到的被動技能。
就好像不待在他的身邊，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時間門就會飛快流逝，永遠也跟不上他的腳步。
難怪有一次遇到五條家的人，夏油傑好奇地問他們一開始為什麼不除掉那隻小咒靈，對方就會一臉複雜，然後說：“以後就沒人陪在悟的身邊了啊……”
五條悟不僅是家族中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六眼，還是天才中的天才。
夏油傑忽然開口：“那讓我試試？”
“來吧！”五條悟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
話音剛落，一個大型的不倒翁形狀的咒靈就從天而降，轟隆一聲把不閃不避的五條悟給砸進了地裡。
“這不可能！！！”
五條悟灰頭土臉地從不倒翁下麵伸出一隻手，不可置信地捶了捶地麵，“怎麼會沒有用！！！”
剛剛還有用的啊！！他的被動！！！！
“看來還有改進的餘地呢。”夏油傑說。
“靠。”看著夏油傑笑眯眯的樣子，五條悟不由得豎起了中指。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一臉疑惑地爬起來，“我不跟你吃飯了，我回去再研究一下。”
“好，”夏油傑說，“回頭我把草莓大福給你帶過去。”
“謝啦！”五條悟揮揮手，在夏油傑走之後，摸出了手機。
給小咒靈的本體發消息。
五條悟：“你哥真好！他竟然要給我帶草莓大福！”
花理奈：“！！！！！！”
這到底是誰的哥哥！！！！
怎麼進了高專之後，好像變成五條悟的哥哥了！！！！
最近差不多每天都能收到五條悟的消息，時不時給她轉播夏油傑的動向，上課借作業給五條悟抄，下課給他帶食堂的點心……
花理奈：QAQ
她都好久沒見過她哥了。
高專遇到節假日都很少放假，上次暑假的時候，她哥也隻回來了幾天，之後就借口學校有夏令營活動提前離家了。
花理奈：哥QAQ
她哥以前明明隻會給她帶零食的。
花理奈：“你給我出來QAQ！！！”
這個搶她哥哥的混蛋！！！！
看到花理奈的消息，五條悟微微一怔。
花理奈：“我們在東銀座旁邊的私人影院前麵見！！”
五條悟：“……好？”
私人影院？
這個家夥不會突然開竅了吧？竟然約他去這種地方？
不對，怎麼像是有陰謀的樣子，自己去了真的不會被打嗎？
五條悟心裡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回宿舍換了衣服，愉快地出去赴約了。
他的任務其實一點也不比夏油傑少，隻不過任務地點比夏油傑的更集中，也更好處理，不像是夏油傑，有時候任務遍布整個地圖，天南海北到處都是。
他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門都是花在趕路上的，對此五條悟不免有些憤憤不平，然而夏油傑卻不覺得有什麼。
明知道是那些老頭子故意為難他，逼他站隊，他還是沒有任何怨言。
“隻有我會飛嘛，”夏油傑每次都這麼說，“累一點也是應該的。”
五條悟：“……”
五條悟：這就把你那幾個會飛的咒靈給打掉（bushi）
要是被她知道的話，她會心疼的吧？
出門的時候，五條悟忍不住想，自己的哥哥那麼累，她又那麼感性……
每次遇到一點小事，就一副淚眼汪汪的樣子……
“悟？”
五條悟從宿舍區出來，正好遇到夏油傑，夏油傑手裡提著一盒打包好的草莓大福，有些驚訝地望著換了一身白色襯衫的五條悟。
五條悟的墨鏡很是隨意地塞在襯衫上方的口袋裡，還露出了半邊鏡片，明明高□□服裡麵配套的就是類似的襯衫，然而夏油傑還是察覺到了不同。
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就是……
很像是要去約會。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五條悟看了看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很自然地伸手：“我要出去一下，給我路上吃吧。”
夏油傑把那盒草莓大福遞了過去。
五條悟笑嘻嘻地接過來，什麼也沒說。
夏油傑也什麼都沒再問。
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五條悟要去見的，其實是自己的妹妹。
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們正在交往嗎？
還是依舊停留在曖昧期？
又或者已經發展到了新的階段？
夏油傑從來沒有問過。
來到高專之後的生活不能說不愉快，隻是很忙，很忙很忙，以至於從前的記憶都變得無比遙遠。
眼前像是被黑暗和深邃的漩渦給填滿了，他漸漸不敢再往回頭看。
仿佛隻要一回頭，那些美好的記憶就會被黑暗吞噬一空，再也不複存在。
五條悟倒是經常和他說起妹妹的事，見他每次都聽得很認真，但就是不發表意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不想說了。
是因為占有欲嗎？
還是……妹妹在通過這種方式向他表達不滿？
到了新學校就漸漸不再聯係了，明明說好無論去哪裡都要一起的，明明說好就算換學校也要要定期打電話回去，說好要準時回家……
夏油傑一項也沒做到。
她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讓五條悟不要在他麵前提起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
夏油傑有些出神地想了一陣，回過神來的時候，五條悟已經走遠了。
五條悟：根本沒想太多.jpg
自從他來到高專之後，小咒靈的馬甲也跟過來了，還經常跑去和她哥說話……
她每次都那麼熱情，其他人都快以為她變成夏油傑養的咒靈了！！
五條悟：氣
不過還是用手機給她發了條消息：“我給你帶了你哥打包的草莓大福。”
花理奈：“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