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選擇了你。”
少女站在五條悟麵前, 明明沒有五條悟高，仰頭看著他的時候，卻散發出了無比強大的自信, 幾乎到了自傲的地步。
黑色咒靈在她手中消弭於無形，她的動作仿佛帶著某種威懾力，讓五條悟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某種冰冷的危險感。
如果有個小朋友在你麵前說了超級中二的台詞，還威脅你, 你會怎麼辦呢？
五條悟的回答大概是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把人教訓一頓吧, 大人的世界才沒有那麼簡單呢, 必須要讓她認識到大人有多可惡不是嗎？
可麵對眼前這位少女的時候, 五條悟冰冷幽沉的心卻好像被刺了一下, 所有的注意力都變得高度集中, 血液不由自主地沸騰起來了。
“改變世界？”他慢慢回憶著少女剛才說的話, 漫布全身的神經仿佛都被刺激到了，渾身上下都在燃燒, 叫囂著要回應她的話——好啊，他也想改變世界，這不是正是他想要的嗎？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都想做的嗎？
可是——
看著眼前的少女, 五條悟心中卻燃起了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諷刺的情緒，“改變世界？”
他又重複了一次：“就憑你嗎？”
明明打算放過她的。
明明已經對她視而不見了。
她卻偏要湊上來。
這麼天真，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是收服了一個咒靈, 不過是咒力強大了點，就這還妄想要改變世界？
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什麼。
花理奈：“就憑我怎麼了！！”
她有些震驚地望著麵前的五條悟，這隻超大號的悟到底是經曆了什麼啊！！
如果是認識的那個悟, 早就舉起雙手，好啊好啊地說著歡迎你的加入了吧！！
他竟然一直在拒絕自己！！
理智得簡直都不像是五條悟了。
長大之後的五條悟竟然是這樣的嗎？
花理奈看著麵前成熟而又英俊的男人，就好像被她的話激怒了一樣, 從他那裡散發出來的氣息一下子變得冰冷懾人，說不出的可怕。
像是想要親手擊潰花理奈的夢想一般，五條悟瞬間就對花理奈出了手。
不是任何術式，隻是用咒力簡單地強化了身體，似乎覺得這樣就能輕易鉗製住花理奈，把她說過的話連同夢想都丟到一邊。
花理奈：好氣！！
遊戲玩家想要改變世界怎麼了！！
雖然這裡已經不是遊戲了，但對依舊帶著遊戲係統的花理奈來說，卻沒什麼太大的差彆。
她依舊可以做很多的事，依舊想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看大家快快樂樂的生活。
她來這個世界一定是有原因的。
既然五條悟看起來活得很好的話，說不定出事的就是其他人？
花理奈就是這麼推測的，所以五條悟走之後，她又跟上來來，想邀請五條悟一起去拯救其他人。
沒想到眼前這隻五條悟根本就看不起她！！
沒錯，就是看不起！！！
他話裡的輕蔑太明顯了，花理奈絕對沒有聽錯！！
這隻悟也不太對勁吧！！
花理奈迅速召喚出剛才收服的咒靈，擋在自己的前麵。
五條悟手中咒力凝聚，還是沒有用任何術式，就簡單捏碎了花理奈召喚出來的咒靈。
咒力，是由負麵情緒轉化而來的。
對咒術師來說，將一些不重要的情緒轉化成咒力幾乎是他們的本能，所有人也都是這麼做的。
然而現在的五條悟，看到花理奈竟敢反抗自己，卻一下子將壓抑在內心的所有負麵情緒都釋放出來了。
就好像很久沒有這麼做過了，那些堆積入山的情緒瞬間坍塌，如同山洪傾斜出來。
他的咒力無限膨脹，坍縮，轉化成為了更高規格的仿佛能摧毀一切的純粹能量，身體周圍也因此形成了仿佛真空地帶的領域，被擠壓出去的空氣扭曲了視線，遠遠看去，竟像是一層濃稠的陰影籠罩住了他。
花理奈感受到了從他那裡傳來的，幾乎要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前所未有的可怕。
她卻操縱著被碾碎的咒力再次衝了過去，剛收服的這隻咒靈能力是可以化作無數個縮小的分.身，哪怕被碾碎的部分，也可以當新的咒靈體操控，正好可以用來擾亂視線。
——雖然對六眼來說，好像沒有什麼作用。
無數個細碎的黑色小咒靈體被擋在了無下限術式外麵，如同一根根黑色的長針漂浮在半空中，五條悟轉過頭，儘管雙眼之上依舊覆蓋著黑色眼罩，卻精準地鎖定住了花理奈。
一瞬間，背脊浮現出涼意，花理奈沒有被嚇到，反而越發站直了身體。
可惡啊！！！
這隻悟是怎麼回事！！！
也太有脾氣了吧！！！
就好像真的把唯我獨尊幾個字貫徹到底，絕對不允許彆人違抗他的命令，也不允許彆人在他麵前提出異議。
明明之前還嘻嘻哈哈的，好像不正經的大人——
他該不會被自己激發出什麼奇怪的屬性了吧？
花理奈沉默了一秒，然後果斷放出了小觸手。
不管！
他是原來就這樣，還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誰讓他先看不起自己的！！！
咒力化作一條條黑色的小觸手朝五條悟的方向飛去，五條悟仍舊站在原地，似乎對自己的無下限術式極為自信。
就在這時，率先接觸到無下限術式的小觸手停下來了。
停在五條悟的麵前，然後猛地往前飛了一點。
無數的黑色觸手猶如藤蔓從上往下纏繞在無下限術式的周圍，構成無下限的咒力仿佛被溶解，又仿佛被吞噬掉了，完美的術式中間出現了一個缺口，在他殘暴的咒力中間，忽然混進了一縷純淨到了極點的氣息。
五條悟呼吸一頓，驀地跳起。
那些觸手似乎隻是想纏繞住他的腳踝，把他定在原地，讓他再次意識到了眼前少女對戰鬥的淺薄認知。
憑借著這樣的技巧，這麼粗糙的運用，改變世界——？
五條悟唇角浮現出冰冷的笑容，強大的咒力在他手中形成了藍色的漩渦，隻需要他輕輕將咒力彈出，就能摧毀所有的觸手。
就在這時，一張由咒力構成的巨網卻忽然出現在了上空，迎麵朝高高跳起的五條悟飛來，下方的觸手也如同瘋長的藤蔓，轉瞬就到了五條悟的腳下。
五條悟卻絲毫沒有猶豫，咒力摧枯拉朽般的瞬間就撕開了上空的大網，將那重重疊疊的咒力之王粉碎了個徹底，仿佛要展現自己的力量一般，他的身形停滯在半空中，咒力對準了下方朝自己瘋狂延伸過來的黑色藤蔓。
似乎，有什麼不對。
在六眼的視界裡，被粉碎的黑色大網猶如化作了火焰之後的餘燼，在空氣中漫無目的地飄蕩……不對，那些黑色的餘燼正在朝他靠攏，如同之前鑽入他無下限術式的觸手，緩慢而又密集地靠過來，附著在他的術式上，悄無聲息地吞噬著他的咒力！
連呼吸都變得危險起來了。
五條悟臉上卻再次出現了笑容，許久不曾出現過的戰意終於被徹底激發出來了。
“不錯嘛。”
他微微笑起來，終於抬起雙手開始結印，少女的聲音卻突然從耳邊闖入：“什麼啊！”
她忽然從那些無處不在的咒力之中現身，似乎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咒力降到最低點，身上的氣息還極為不穩定，卻也在一瞬間就欺騙住了他的六眼，讓六眼誤以為她和漫天的咒力沒什麼區彆。
隻是這一瞬間的欺騙也已經夠了。
少女如一陣風從五條悟麵前掠過，大約是知道五條悟不會對她留手，她沒有任何停留，倏地就踩上迎麵飛來的藤蔓觸手，遠離了六眼的感知。
然而五條悟的視線卻忽然變亮了起來。
準確來說，應該是變得更雜亂了。
黑色的如同細雪在空中飄舞的咒力，那是五條悟親手撕碎的巨網，還有如同藤蔓遍布的黑色觸手，還在下方不斷往他的腳下延伸，他的身影停滯在半空中，看到了對麵輕盈地起跳，借著藤蔓跳到了廢墟二樓的少女。
白色的衛衣，兜帽和披散在後麵暖紅色的長發都在飛舞，猶如輕巧的蝴蝶，少女落到二樓走廊的瞬間就轉過身，舉起手中的東西揚了揚，有些得意地望著他。
那雙金眸在緩緩下落的黑色咒力餘燼中閃閃發亮。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少女抽走了他的眼罩。
視線被她的身影所占據，六眼中漫天都是她的咒力，就好像在提醒著他，他不小心踏入了她的世界。
這裡是她的領地。
“怎麼樣？”少女兩隻手拿起他的眼罩，拉開，在自己的眼前比劃了一下。
黑色的眼罩被拉直，刹那便遮住了那雙耀眼的金眸，她白皙的手指揪著眼罩邊緣，依稀能看到眼罩的布料皺起來的痕跡，格外的柔軟，似乎還帶著他殘留的溫度。
覆蓋到了她的眼睛上。
五條悟心臟猛地狂跳，注視著遠處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他的聲音忽然多了些許暗啞。
“我還沒出全力。”
他剛才認真起來了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
可即使這樣，能從他這裡搶走東西的，也不會超過十個人。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
不，是他開始對眼前的少女感興趣起來了。
如果真的能把她留下來，把她留在身邊——
“什麼叫沒出全力？”
少女刷地就把眼罩放下來了，一臉震驚地望著他。
“你一個大人，怎麼可以出全力！！”
你還要不要臉了！！！！
花理奈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五條悟。
好想打——啊不，是想糾正一下這隻五條悟的人格。
這是壞掉了吧！！絕對是壞掉了吧！！！
遊戲係統把她送過來，說不定就是為了拯救被這個悟坑害的其他人的！！
眼前的五條悟忽然消失，花理奈心裡一驚，正想要往後退，強大到不容反駁的氣息就吞沒了她。
五條悟瞬移到她的麵前，高大的身軀如同暗夜的陰影遮住她的雙眼，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走廊太過狹窄，他瞬移過來的身體幾乎與她貼到了一起，手指瞬間抽走了她手中的眼罩。
花理奈微微一愣，連忙搶回來。
少女輕盈的身體再次讓他產生了投懷送抱的錯覺，本想高舉雙手，把眼罩戴回去的五條悟動作一頓，竟然真的讓少女抓住了眼罩的另一端。
少女拽了拽被他牢牢捏在手裡的眼罩，有些不滿地說：“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中二，霸道，蠻不講理。
天生有著強大力量的人都是如此嗎？
但意外的不讓人覺得討厭。
反而覺得可愛。
好可愛。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發散著思維，一邊鬆開了手。
“那就送你好了。”
他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墨鏡。
沒想到吧，他還有備用的！
五條悟臉上再次浮現出了似是驕傲又似是嘲諷的笑容。
花理奈：“……！！！”
可惡！
“你的口袋裡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她有些怨念地把手伸進五條悟的上衣口袋，剛才的墨鏡就是五條悟從那裡掏出來的。
高專的校服上衣左右兩側也是有口袋的，隻不過不太明顯，五條悟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這麼久以來，能輕鬆突破無下限術式，把他的術式當做不存在的，也隻有她一個人而已。
所以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從裡麵掏出一串鑰匙了。
是和以前玩遊戲的時候從五條悟那裡找到的差不多的鑰匙。
再掏一掏，車鑰匙。
“你還有車誒？”
五條悟不是說自己不適合開車的麼？
然後是幾顆糖，也和以前遊戲裡的悟差不多。
然後……
“夠了。”眼前氣勢更強，強到仿佛有些凶惡的五條悟驀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究竟是從哪來的？”他有些咬牙切齒地問。
沒有人會這麼若無其事地接近另一個人的吧？
這麼自然，這麼親密，就好像他們已經共同生活了好久。
時不時出現的感覺就好像要誤導他走向另一個極端，五條悟無法否認自己在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控。
明明就隻是想略微教訓一下她而已，他的學生中不乏叛逆又不聽話的，對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出手他也絲毫不會猶豫，然而真正動手之後——
並不是什麼很有新鮮感的招式，也並沒有多麼精巧的運用，連咒力的痕跡都能輕鬆捕捉到，對他來說，眼前的少女無論是戰鬥還是技巧都完全不夠看。
然而即使如此——
他還是成為了最狼狽的人。
小小的圓形墨鏡完全遮不住那雙蒼藍色的眼眸，透過鏡片的邊緣，依稀能捕捉到少女的身影，鮮活而充滿生命力。
她一隻手勾著從他這裡繳獲的眼罩，另一隻手攥著從他這裡拿到的糖果，那些糖果若有若無散發出來的氣息，就好像在提醒他發生了什麼。
被人突破了無下限術式，還被人拿走了貼身物品。
“好甜哦。”
少女有些不滿的聲音忽然傳來，深色的鏡片完全遮掩不住她的身影，五條悟很輕易就看到了她微微鼓起的臉頰，她含著從五條悟那裡拿到的糖果，燦爛的金眸眨了眨，眼睛忽然浮現出些許狡黠。
她倏地伸出手，抽走了五條悟鼻梁上的墨鏡。
她的動作算得上迅速了，但對五條悟來說並不難躲開，然而五條悟不知道為什麼沒動。
然後聽到她問：“你不戴墨鏡也沒問題的吧？”
——是啊，當然沒問題。
五條悟想，可是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為什麼要表現得和他那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