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這些世家大族的尿性,若無益處,斷然不會襄助,可不會管你是不是天子。
荀諶見劉協看著看著皺起了眉頭,連忙說道:“陛下,名單上的世家,皆願為陛下效忠,任由陛下驅使。”
劉協將名單合上,隨手丟給高覽,似笑非笑的看著荀諶:“怎麼不見上麵有荀家?”
荀諶聞言,心頭一震。
硬著頭皮解釋道:“回陛下,荀氏紮根潁川……”
“哼!”荀諶話說到一半,就被劉協一聲冷哼打斷。
“你兄長荀彧,被稱為王佐之才,永漢元年被舉孝廉,任守宮令。董卓禍亂朝綱時,率領宗族避難冀州。”
劉協豁然起身,養了近兩年的帝王之氣激蕩開來,冷冷的看著荀諶,斥道:“荀友若,你當著朕的麵,還敢欺君不成!”
“陛下恕罪!”
荀諶惶恐交加,隻覺得鋪天蓋地的威壓向自己襲來,令他胸口都一陣發悶。
“你可知曉,正是你那兄長勸說曹賊迎朕前往許縣,亦是你兄長向曹賊建言挾天子以令諸侯。”
劉協繼續施壓。
他深深地知道,麵對這種世家大族出來的人,若不將他們的老底徹底揭開,若不將他們逼到絕境,休想聽到任何一句真話。
“臣惶恐!”
荀諶跪伏在地上,腦袋深深的埋了下去。
他入宮的目的是為天子獻上一份大禮,好借此贏得天子的信任,從而輔佐天子立下一番不世大業。
可萬萬沒有想到,劉協一上來就揭老底。
偏偏這些事情,又的確是荀家做過的,無法反駁。
劉協見荀諶隻說惶恐,絲毫不提其他,便知他是一條老狐狸。
重新坐回軟塌,懶洋洋的說道:“這些冀州世家能為大漢效力,朕心甚慰。朕乏了,你且退下吧。”
荀諶聞言,心中一陣腹誹。
這天子壓根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得問我如何與這些世家打交道,你得問我如何麵對當今的局勢,你得問我如何才能將袁紹趕出冀州、使冀州重歸漢室,你得問我如何蕩平不臣再造炎漢啊。
隻有你問了,我才能展露才華,才能待價而沽,才能得到你的重用啊。
“怎麼,你還有事?”
劉協見荀諶還跪在地上,心中冷笑。
和賈詡、郭嘉相處久了,荀諶玩的什麼心眼,他一眼就看穿了。
荀諶坐不住了,隻能老老實實的說道:“陛下,臣以為陛下有五大憂患,此次入宮,特為陛下解除憂患。”
“哦?”
劉協也想見識見識能與荀彧、荀攸並列之人,究竟能說出怎樣一番話來。
“說來聽聽,朕有哪五大憂患。”
荀諶道:“其一,如今袁紹雖遠遁,但隻要他領兵回來。以鄴城現有的人馬,定然守不住。鄴城將重新落入袁紹手中。”
“朕還以為你能說出何等高見!袁本初不過塚中枯骨而已,朕有何憂慮之處?”
劉協擺了擺手,不屑的說道:“朕北有公孫瓚,南有呂奉先。袁紹若率大軍攻打鄴城,冀州大量郡縣便要為公孫瓚所破。袁紹若與公孫瓚互拚,不日呂布數萬大軍便要從徐州而來,兩麵夾擊之下,他焉有活路?”
荀諶聞言,瞳孔驟然一縮。
猛地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劉協。
“難道公孫瓚出兵是……”
劉協嗬嗬一笑,道:“不錯,袁熙殺弟囚父,公孫瓚大軍來犯,皆非偶然。”
得到天子肯定的回答,荀諶隻覺得遍體生寒。
他瞬間就將這兩件事串聯在一起,想清楚了一切來龍去脈。
借著高乾征討漢中張魯之機,借許攸之口,讓袁尚暫代並州牧,以此挑起袁熙對袁紹的不滿。
隨後又讓賈詡唆使袁熙兵變。
事成之後,若袁紹身亡,則天子以“殺弟囚父”的名義斬殺袁熙,為袁紹報仇,從而脫離桎梏。
若袁紹未死,則讓公孫瓚發兵冀州,迫使城外的冀州軍調離鄴城。
隨後便是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袁熙領著禁衛軍以清君側的名義追殺袁紹。
整個脈絡梳理下來,讓荀諶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個中的算計、謀劃,都堪稱頂尖。
對人心的掌控,對局勢的把控,都讓人瞠目結舌。
但最讓荀諶感覺心驚的是,眼前這位他原以為的傀儡天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賈詡和郭嘉以及禁軍都收為己用,甚至袁紹的奔走之友許攸,也任其驅使。
“是臣多慮了。”
荀諶心中嗤笑一聲,到底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從天子站在幕後趕走袁紹、龍騰九霄就能知曉,無論賈詡還是郭嘉,都是世間頂尖的謀士。
在天子眼中,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劉協見荀諶眉眼中的傲氣消失,問道:“愛卿以為,朕能橫掃九州,再造炎漢嗎?”
荀諶愣了愣,心中斟酌言辭之時,劉協卻在自問自答。
“驃騎將軍呂布擁兵三萬,坐鎮徐州以及揚州五郡。朕已取鄴城,隻待呂布大軍趕至,便能與公孫瓚南北夾擊袁紹。冀州乃朕囊中之物!”
“平定冀州後,朕攜徐州、揚州、冀州、幽州之地,橫掃青州、並州,一統北方。效仿光武帝從北至南,先取兗州、豫州,再下荊州、江東。至此,天下重歸漢土!”
“如今朕正是用人之際,愛卿何不修書一封,勸說你兄長荀彧以及侄子荀攸棄暗投明?何苦以身侍賊,為曹賊與偽帝儘忠?”
荀諶眼神不斷變化。
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明白。
天子從一開始就盯上了他的兄長和侄子。
最關鍵的是,方才天子所言,他心中一番分析下來,的確大有可為。
隻要占據富庶的冀州,以天子當下的勢力,當真可如光武帝一般橫掃天下。
那麼他……該如何抉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