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怎麼也沒想到,他在得到消息後就拚命往這裡趕,但還是晚來了一步。
曹操居然殺了楊彪、伏完和董承三人!
片刻後荀攸也姍姍來遲,同樣被院內到處是血的景象給嚇到了,目光落在了滿手鮮血的曹操身上,表情難以置信。
“司空……你何至於此?”
即便楊彪不讓楊修參議,也不能動手殺人吧?
殺了楊彪已經夠麻煩了,為何還要殺董承和伏完!
這不得把天給捅破了!
“我沒殺人!”
曹操努力辯解,氣得額頭青筋直跳。
他剛才沒殺人,此時卻憋屈得想要殺人!
荀彧哪裡會相信他這番說辭,神色悲愴地道:“明公,董承這狼子野心之輩便算了。可伏公和楊公他們都是漢室老臣啊!”
“您身為大漢臣子,怎可行如此殘忍之事?謀害忠良,必會遭到天下人謾罵!”
聽著荀彧劈頭蓋臉的一陣臭罵,曹操知道自己如今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乾脆把手上的劍一丟,沉默不言,不做任何辯解。
等董承和伏完醒來,一切就真相大白。
而今唯一讓他擔憂的,就是楊彪。
楊彪一把年紀,撞牆自戕把自己撞的頭破血流,能不能醒來還真不好說。
荀彧見曹操沉默,更加氣憤,還想進一步指責他的這一行徑之時,一旁的許攸卻是不耐煩地開口了。
“行了!快閉上你的嘴吧!”
楊彪撞牆,本就讓許攸心情不佳,哪裡能容忍荀彧像蒼蠅一樣嗡嗡叫?更看不慣他在這裡以忠臣的身份說教指責。便是要說教指責,也該由他這位真正的忠臣來做!
“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整日隻會站在道德製高處指指點點。”
“伱自詡為大漢忠臣,那你為何不去鄴城輔佐天子?我沒記錯的話,你弟弟荀諶可是經常寫信讓你過去。”
“你要覺得許縣的天子是正統,那你也可輔佐他啊,如此我倒也高看你幾分,相信你是漢室忠臣。”
“可你既不去鄴城,也不輔佐偽帝,偏偏留在阿瞞麾下任職,你有什麼臉麵說這種話?你又有什麼臉麵自詡忠臣?!”
“簡直就是可笑!”
此言一出,荀彧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手指顫抖的指著許攸。
“你——!”
曹操和荀攸,更是聽的目瞪口呆。
這種話是能說的嗎?
有些事情大家心裡都心知肚明,但說出來那就不一樣了,許攸這完完全全是在打荀彧的臉!
侍立在旁的許褚,在聽到這番話後頗為讚許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嗯,說得對。俺也覺得荀彧不是個實在人。”
他平日也早就看荀彧很不爽了,許攸簡直罵出了他的心裡話,不愧是他們老許家的人,就是耿直。
“你閉嘴!”曹操狠狠地瞪了許褚一眼,隨後板起臉訓斥許攸:“子遠!你怎能這麼說文若?趕緊向文若賠禮道歉!”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曹操心裡卻忍不住給許攸喝了聲彩——好兄弟!罵的太對了!
荀彧此人,太過扭曲了。
若非實在看中他的才能以及他背後的家族,曹操壓根不會用他。
許攸冷哼一聲,彆過頭不搭理曹操。
荀彧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都快可以開染坊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進退兩難。
就在現場的氣氛異常尷尬之時,醫官走了過來,臉上頗有種劫後餘生的激動。
“司空!楊公沒事,隻是撞了腦袋昏迷了過去。董公和伏公,更是一點事都沒有。”
這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許攸聞言,驚喜的快要原地蹦起來。
曹操更是眼淚都差點掉下來了。
天見可憐,楊彪那老匹夫沒死,伏完和董承也隻是昏迷,這三個老匹夫要是出事了,那他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快去多叫些人過來,好好醫治!”
醫官連忙點頭,小跑著離開院子。
曹操順勢對荀彧和荀攸也說道:“文若、公達,你們也一並跟過去吧,多叫些人來。”
許攸剛剛那一番話直接撕破了臉皮,讓荀彧兩人繼續留下來太尷尬了。
荀彧也明白曹操的意思,借坡下驢,默默轉身和荀攸一起離開了院子。
待到兩人走後,曹操對許攸歎息道:“子遠,你說話太難聽了,經過這件事後怕是要徹底惡了荀彧和荀攸叔侄倆。”
許攸渾不在意地說道:“惡了就惡了,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慣那個偽君子對你指指點點。”
曹操臉上無奈,心中卻是舒服。
不愧是從小到大的摯友!
胳膊肘就是向著他!
心中暗爽了一番,曹操揭過這事不提,略有擔憂的問道:“子遠,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楊彪這老家夥根本不肯配合我,還一心求死,想讓他向天子稟明我的忠心怕是不太可能。”
他算是看出來了,楊彪太過剛烈,死都不怕,讓楊彪配合他完全就是天方夜譚。
“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許攸眉頭緊皺,思索片刻後道:“總之不管楊彪如何,阿瞞你都絕不能再對他動手,更不能讓他出事!”
許攸在最後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
曹操整張臉都黑了下來,他何時有過殺楊彪的想法?
可見到但許攸分明不信,他還是放棄了辯解,無奈地點了點頭,敷衍地應下。
許攸接著說道:“阿瞞你先回去吧,待會兒人多眼雜,你留下來不好,我在這裡看著就行,有什麼消息我再去通知你。”
“好。”
曹操覺得許攸說的很有道理,轉頭對許褚說道:“你跟著子遠,聽他的吩咐行事,並帶兵守住整個楊府,彆讓人亂說話。”
“諾!”
曹操離開後,沒過多久醫官便回來了,還帶了諸多幫手和醫官,在院子裡忙碌了起來。
許褚一巴掌拍在許攸的肩膀上,對他笑道:“你人還怪不錯的,脾氣也對我胃口,有空一起喝酒啊。”
“你酒量行嗎?”
許攸瞥了眼許褚,這大個子雖然壯實,可酒量並不是長得壯就行。
“嘿!我酒量不行?像主公那樣的,我能喝倒十個!”
許褚不服氣了,囔囔著一會兒非要拉著許攸去拚酒。
誰輸了誰就要叫對方大哥。
兩人閒聊之時,伏完和董承也逐漸蘇醒。
鬨了一陣之後,確定楊彪真的隻是暈過去,方才離開楊府,各自回家。
而許攸,則一直守在楊彪身邊。
……
次日清晨,正靠在床榻邊打瞌睡的許攸,見楊彪悠悠轉醒,頓時睡意全無,露出驚喜之色。
“楊公,你可算是醒了!”
床榻上躺著的楊彪勉強睜開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睛,抬起頭見到許攸後頓時變了臉色。
“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記得自己為了成就忠義的名聲,一頭撞在牆上,怎麼還沒死?
楊彪想坐起身,但卻感到頭上傳來陣陣劇痛,又忍不住躺了回去,伸手捂住了頭。
“楊公勿動!”
許攸連忙把楊彪按在床上,說道:“楊公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這傷勢對你這個年紀來說,也不算輕,未來一兩個月都要好好修養。”
楊彪頭痛欲裂,但理智仍在,咬牙拍開許攸的手,罵道:“你這逆賊,給老夫滾出去!”
“哎!楊公此言差矣。”許攸被罵了也絲毫不惱,低頭在楊彪耳畔低聲道:“其實,我也是陛下派來的內應!”
楊彪聞言,頓時瞪大了雙眼,滿臉愕然地望向許攸。
陛下的……內應?
許攸對楊彪的反應並不意外,笑道:“楊公怕是不知,陛下擺脫袁紹鉗製亦有我的一份力。”
“我之所以會來到曹操這裡,正是受了陛下密令,日後好裡應外合迎接陛下大軍到來。”
“先前我以為楊公是忠於偽帝的逆臣,故而想要借曹操之手將你除了,卻沒想到楊公也是屈身賊營的漢室忠臣。”
“楊公掉包天子,送陛下去鄴城,實在是令人佩服啊!”
知道楊彪所做的一切以後,許攸就沒了顧慮,直接攤牌挑明自己內應的身份。
楊彪聽到這裡,覺得自己的思緒又亂了。
許攸先是袁紹的謀士,背叛了袁紹來投靠曹操。
然而現在卻告訴他,這一切都隻是表象。
他實則是天子的人!
這裡麵的水……好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