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家,身為家主的袁紹有著絕對的威嚴。
即便袁尚再怎麼受寵愛,也無法、也不敢違抗袁紹的意誌,所以哪怕他有萬般不甘,也隻能壓在心底。
見到跪在地上沉默著一言不發的袁尚,劉夫人心裡也是心疼,她上前去將袁尚扶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苦口婆心地說道:“你父親也是為你好,他疼愛你,想給你找一家底蘊更深厚的世家聯姻。”
“你已經是這麼大的人了,不可再任性行事,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為重。”
劉夫人固然是心疼袁尚這個小兒子的。
但是她更知道孰輕孰重。
身為袁家大婦,她要為整個袁家考慮。
而袁尚此時也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表情恢複如常,點了點頭道:“孩兒明白,一切聽父親安排便是。”
“母親,孩兒先告退了。”
說完他向劉夫人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望著幼子的背影,劉夫人歎了口氣。
她哪裡看不出來袁尚心裡還是有怨,不過也沒有辦法,家族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
……
袁尚從彆院離開後,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出了袁府、乘馬車去往官邸。
審配、逢紀二人正在官邸大堂中處理事務,見袁尚來了,本想向其彙報關於政務方麵的事情,但是袁尚卻無視了他們,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
這讓兩人麵麵相覷。
“三公子這是……怎麼了?”
逢紀滿臉疑惑,向審配問道。
平日裡袁尚見了他們都是有說有笑,十分親近,但是剛剛的反應卻是和平日大相庭徑。
審配也不知緣由,於是便道:“過去看看吧。”
他看得出來袁尚的心情十分不佳。
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
兩人一同前往後堂,然後便見到袁尚一個人坐在桌案後麵托腮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審配、逢紀兩人對視一眼,審配正準備開口詢問,但袁尚卻忽然率先開口了。
“審先生。”
袁尚將目光投向審配,眼圈微微有些發紅,“你說,本公子難道真的不如二哥嗎?”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便是以審配的城府,也是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問道:“三公子何出此言?發生什麼事了?”
袁尚歎息一聲,也沒有隱瞞,直接說道:“今日我去探望父親,剛好碰見母親與他商議為我和二哥娶親之事。”
“父親打算讓二哥與中山甄氏聯姻,娶甄氏女。”
驟聞此事,審配和逢紀的臉色都是一驚。
中山甄氏,可是冀州有名的望族,無論是底蘊還是影響力都極為不俗,最重要的是把持著大量的財富,可謂是相當豪奢。
主公竟讓二公子和甄氏聯姻?
“那三公子您呢?主公打算讓您娶哪一家的女兒?”
逢紀追問道,既然是商量婚事,不可能隻為袁熙娶,而不給袁尚娶。
袁尚咬著牙說道:“這就是本公子氣憤的地方!父親隻讓二哥娶這位甄氏女,卻不讓我娶!”
“他說我不夠穩重,要幫我尋找一家更為合適的豪門進行聯姻,本公子哪裡不夠穩重了?甄氏的門第還不夠大嗎!”
在袁尚看來,什麼不夠穩重,什麼幫他找更好的家族聯姻,全部都是借口!
是父親和母親偏心於二哥袁熙的借口!
而審配逢紀兩人聽完後也終於明白袁尚為什麼會心情不佳了,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情。
於是審配開口勸慰道:“三公子請息怒,主公向來寵愛您,又怎會厚此薄彼?定是想為您尋一更好的門第……”
“可是本公子就想娶甄氏女!”
袁尚一臉厭煩地打斷了審配的話。
這一套說辭他已經聽膩了。
審配一時語塞,他算是看出來了,自家公子根本不是真的想娶甄氏女,而是單純地咽不下這口氣。
就在兩人想著如何勸說袁尚的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傳來:“二公子若是和甄氏聯姻,得此一大臂助,恐怕日後就更要壓三公子一頭了。”
審配、逢紀以及袁尚聞言,臉色均是一變。
他們齊齊將目光投向了門口。
說話的是一名布衣文士。
見到此人,審配皺眉道:“郭主簿,伱這是什麼意思?”
他認得這名布衣文士,亦是幕僚之一。
隻不過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很不起眼,前些日子才主動過來袁尚的官邸這裡做事,平日接觸不多。
這布衣文士自是郭嘉了,他聞言微微笑道:“什麼意思,審治中心裡應當很清楚。”
“中山甄氏在冀州的豪富與影響力,非一般豪門所能及,在冀州乃是首屈一指;而冀州作為主公的根基之地,主公在此經營最久、底蘊最深,重要性不言而喻。”
“二公子若是有甄氏這個本地豪門相助,敢問日後三公子拿什麼去和二公子爭奪冀州?”
“這次聯姻,主公怕是還有另一層深意。”
袁尚聽完臉色頓時產生了變化,忍不住有些緊張地向審配兩人問道:“兩位先生……郭主簿他說的是真的嗎?”
冀州的歸屬,其實就代表著袁紹這一脈大權的歸屬。
袁家三子誰能掌控冀州,誰就是正統繼承人!
袁尚一開始隻以為這次聯姻是父親的偏心而已,但是經過郭嘉這麼一提,他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
審配神色複雜,沉默不語;
而逢紀也是滿臉尷尬。
其實他們心裡也有這方麵的擔憂,但是他們不敢說出來,因為這是無端揣測,很容易會讓袁熙和袁尚兩兄弟之間產生矛盾,繼而引起袁紹的憤怒。
身為家臣,挑撥兄弟二人的關係,你是什麼意思?
這後果不是他們兩個謀士能夠擔的起的。
而看見兩人的反應,袁尚哪裡還會不清楚?
“父親竟然、竟然……”
袁尚牙關緊咬,眼中藏著難以言喻的怒意!
難怪會讓二哥袁熙去娶甄氏女。
原來是已經將其暗定位繼承人!
所謂幫他尋找更合適的聯姻對象,全部都是借口,是欺騙他的借口!
這一刻,袁尚深深感受到了被欺騙的憤怒。
然後他猛然起身從桌案後走出,來到郭嘉身前,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幾乎是哀求道:“請先生助我!”
審配知而不言,讓袁尚感到分外失望。
倒是眼前這位前些日子剛剛來投的郭主簿,說出了審配不敢說的話,更讓他看見了希望!
“三公子不必驚慌,現在尚有轉圜餘地。”
郭嘉笑著道,同時又看了審配、逢紀兩人一眼。
“審治中和逢彆駕兩位也並非是不願告訴三公子,隻因這種事情身為臣子確實不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