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意義上的天塌了!
天空像是搭建的蒼穹頂,出現數道裂縫後,開始一塊一塊地剝落,露出背後虛無的黑暗。
“轟!”
“轟!”
“轟!”
一塊接一塊的蒼穹頂剝落,以極快的速度砸落地麵,將地麵砸出一個個巨大的深坑。
地麵也隨之劇烈震蕩起來,然後崩裂,震動,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不,就是整個虛擬世界都在崩塌。
格斯連續躲開砸落的巨塊,剛要抬頭說什麼時,被諾恩一腳踹離了原地,躲開了地上突兀出現的裂縫。
呆愣了一瞬的蟲們也紛紛回過神來,敏捷地躲避著地上突然出現的裂縫和天空中掉下的巨塊。
“嘶,他雌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被掉落的巨塊擦了一下,整個左邊手臂就粉碎性骨折的亞納咬著牙捂住肩膀。
“這是什麼新的模式嗎?”摩挲看向對麵嘶鳴著被突然出現的裂縫吞噬的星獸。
“不是什麼新模式。”格斯麵色凝重:“我剛剛試了一下,退不出去,應該是虛擬係統出問題了。”
摩挲悚然:“虛擬係統出問題了?”
捂著肩膀,額間青筋直暴的亞納咬緊了牙,布滿血絲的眼眸死死地盯著天空,沒忍住吐出一句臟話。
諾恩麵色也跟著沉重下來,緩緩地攥緊了拳頭,下意識地往厲扶青身旁靠近了點,呈現一種守護的姿態。
厲扶青仰頭看向如同雞蛋殼一樣一塊塊剝落的天空的,情緒不似其他蟲那樣沉重緊繃,相反很是平靜,平靜得讓蟲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大地裂開,日月隕落,他清楚地感知到構造這個世界的能量在崩塌。
在場的蟲都不是笨的,看見剝落的天空後麵那時不時閃現的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逐漸也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本就緊繃的情緒越發緊繃。
荒原的地麵開始塌陷,以速度來看要不了十分鐘整個荒原都會塌陷,而他們也會死在這個虛擬世界。
現場氣氛一時間凝重朽滯,除了轟轟轟的聲音和星獸的嘶鳴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虛擬世界的死亡會是真實的死亡嗎?
會!
獸族就曾經出現過虛擬艙出問題,導致大批量的獸人在虛擬戰場死亡後精神力被困,現實世界中醒不過來,半個月後精神海潰散相繼死亡。
死…亡?
他們會死在這?
死在一個於往日來說再平常不過的虛擬戰場。
無言的窒息相繼蔓延,繼而萌生的是不甘。
這些或站,或蹲,或伏低的身影均咬緊了牙,緊攥的拳頭和眼眸裡的血絲都在述說著不甘。
他們不甘,不甘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虛擬戰場。
不甘還沒在戰場上一展自己的所長就死去。
沒有任何一朵花,甘願在即將綻放的前夜悄無聲息地死去。
也沒有任何一隻即將翱翔長空的鷹,會甘心在振翅之前死去。
不甘,可…又無力!
強烈的不甘後,是綿延的無力,他們現在被困在這裡麵,如今除了等軍校反應過來搶修虛擬係統外,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若是其他的危險他們還能應對,可是這是整個虛擬世界的崩塌,非蟲力所能阻。
天空崩塌的速度越來越快,連光線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昏暗下去,劇烈搖晃的地麵開始明顯下陷,整個天地都在崩塌毀滅的這種壓迫和聲勢,不禁讓向來不知道畏懼怎麼寫的蟲都心生畏懼。
大地裂開塌陷的聲響,天空巨塊砸落的聲響,遠處星獸的嘶鳴,為這個虛擬世界奏響了最後的死亡曲。
死亡逼近時,在場的蟲是無聲的,他們渾身的肌肉都調到了戰時的狀態,腮幫咬緊,神經繃到了極限,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出手的對象。
想到什麼的諾恩目光從厲扶青身上移開,落在不遠處的薩爾訶斯身上,眸色徹底暗下來,幾乎透出一種獸性的、懾蟲的光。
若是在這個世界死亡現實中也會死去的話,那麼薩爾訶斯必須得死在他手上。
他往前邁了一步,又一步,就在要加快腳步時突然回身一把將厲扶青拉離了原地,護在了身後。
諾恩看向那險險從厲扶青身旁擦過都巨塊,眼裡的神色還沒從剛才的晦暗轉變過來就又添上了一分緊張,聲音不禁提高了些許:“受傷沒?”
“沒。”厲扶青安撫了一聲諾恩,看了眼越來越晦暗的天空,突然撥開諾恩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諾恩下意識去抓他的手落了個空,抬步想追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攔著。
他往前走得緩慢。
每走一步,在他身前的,身旁的,遠處的雌蟲均被無形的力量撥往他的身後。
驟然之間被從前麵撥到身後的格斯他們疑惑地抬眼,看到的就是一道漸行漸遠的身影。
無形的精神力以厲扶青為中心,向著整個虛擬戰場蔓延而去。
大地漸漸停止晃動,天空坍塌的跡象漸止,駭然的聲勢趨向停歇。
隻餘遠處還在嘶鳴的星獸和漸行漸遠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好像已經徹底超出了在場所有蟲的認知,他們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在打結,反複張了幾次嘴後後,隻能憑借著本能吐出幾個字:“……阿提卡斯閣下?”
厲扶青驀地停下腳步。
天地霎時安靜下來!
一切回歸死寂。
站在前方的厲扶青稍微側頭看來,他的目光很平靜,在這平靜之下卻又像是壓抑著更為洶湧沸騰的波濤。
蟲族的虛擬世界大多時候稱為虛擬戰場,因為它不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而是一個又一個相似又不同的虛擬戰場組成。
這些虛擬戰場看似相連,卻又是獨立的。
蟲族好戰,閒著沒事就愛在虛擬戰場上打上一場。
雷坦和兄長皆是
如此。
尤其是兄長,虛擬戰場裡的他像是掙脫了某種束縛,肆意,猖狂,狂妄又睥睨一切,每一場酣暢淋漓的指揮戰都會讓他抑製不住地暢快。
所以兄長尤其喜愛虛擬戰場,再忙也會抽時間去玩上一場,那對兄長來說是難言的放鬆
也就是如此,他不知兄長現在是否處在虛擬戰場裡,也不確定雷坦沒在虛擬戰場裡。
他不願去賭兄長和雷坦不在虛擬戰場的可能性,也不敢去賭。
澎湃的精神力以他為中心極快地向著周圍擴散而去,撐起了這片天還不夠,穿梭在虛擬世界,撐起了一個又一個即將破碎的虛擬戰場。
他無法在撐起無數的虛擬戰場的同時,細致地去辨彆那些蟲裡麵是否有兄長和雷坦。
所以隻能這樣。
快速乾涸的精神力讓他的臉色愈發趨向蒼白,在昏暗的天光下有種透明的錯覺。
回過神來的諾恩想上前,卻聽到了厲扶青的聲音。
那聲音平靜淡漠,像是沒有任何情感。
“不要過來。”
“站在那,不要過來。”
這句話剛落,天地間在短暫的寂靜過後掀起了另一種動靜。
細微的震動不斷從地麵傳來,不遠處數百頭星獸在稍微停歇後,被體內設定的程序驅使著,朝著這方奔湧而來。
這樣的場景足以讓任何生物頭皮發麻。
厲扶青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一把帶有神秘紋路的長刀漸漸地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裡的刀,明明是透明的,他卻仿佛看見了它漆黑的刀身和雪亮的刀刃。
“會死的。”
“在這個世界死去,是會死的。”
他說著再度抬腳往前走去。
諾恩、格斯他們會聽厲扶青的話嗎?
顯然不會,隻是他們往前衝去的身影像是撞在了什麼東西上,“嘭”的一聲被彈回來砸在地麵。
鼻梁骨都差點撞斷的摩挲起身急走兩步伸手去摸,發現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透明的空氣牆。
眾蟲瞬間就急了,眼看著那單薄的身上一步一步走向比他高大數倍的星獸,急得直往這堵看不見的牆上撞,扯著聲嘶力竭地向外大喊:“阿提卡斯閣下,彆再往前走,危險!”
“阿提卡斯閣下快回來!”
“危險…”
“阿提卡斯閣下……”
厲扶青並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
他本性嗜血,精神力持續不斷的消耗讓他無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他們過來的話,他很可能會殺了他們。
手裡的刀身在震顫,那不是害怕,那是渴望,對血腥殺戮極致的渴望,它在嗡鳴著狂歡,凶戾的血腥煞氣從它身上溢出。
這是它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任何見過它的存在都該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懼。
厲扶青握緊了手中的刀,加快腳步朝前衝去,與荒原上迎麵而來的星獸潮悍
然相撞。
猩紅的血液飛濺(),高大的星獸倒下?[((),在黯淡的天光下被溫熱的血液澆了一身的厲扶青,看似單薄的身影沒入了洶湧的星獸潮中。
“阿提卡斯!”
看著這一幕的諾恩瞳孔緊縮,無法抑製的怒火伴隨著心臟突如其來的抽搐,讓他險些失去理智,眼裡的神色猶如困獸般絕決又瘋狂。
靈力牆內響起了轟鳴的炮火,他們在試圖炸毀靈氣牆。
通過精神力看見這一幕的厲扶青反手揮刀斬斷襲來的觸手,心裡不明白極了。
蟲族的蟲真的和滄瀾大陸的人不一樣。
被救了不是應該高興嗎?
為什麼一副憤怒倒快要失去理智的模樣?
他曾在宗門前獨身阻攔魔修,也曾在城牆下獨身攔過數百上千萬的凶獸潮,那些無數次被他護在身後的人除了少數的厭惡排斥,大多都很激動高興,為什麼偏偏他們一副難受到極致要哭的模樣。
飛揚的血液落在昏暗的天光中,濃稠黏膩的血腥味蔓延在這片空間,倒映在眾蟲眼底的是一頭頭倒下的星獸,和偶爾在縫隙中看到的那道步伐開始踉蹌的單薄身影。
“阿提卡斯!”
格斯他們的眼底血紅,一聲聲呐喊都像是死咬著牙嘶吼出來的。
他憑什麼擋在他們麵前?
憑什麼!
雄蟲就該乖乖待在後麵等待著被保護,逞什麼強?
不知道這樣會受傷的嗎?
不知道這樣會…死的嗎?!
摩挲他們的手指和心臟在顫抖著,一遍遍地撞擊在透明的牆上,頭破血流不顧所有地也要從這一片地方衝出去。
這種被雄蟲護在身後,眼睜睜看著雄蟲受傷,對蟲族的蟲來說,比任何酷刑都要來得殘忍。
斬斷從大腿處洞穿而過的觸手,疼痛讓厲扶青的呼吸急促了幾分。
大量精神力和靈力的持續消耗,不可避免地讓他的動作出現了幾分凝滯,手裡的刀開始若隱若現。
一個躲閃不及,厲扶青肩膀處被削去了大片血肉,血液洶湧而出。
洶湧的星獸圍成了牆,遮擋得這一方狹小的地方沒有一絲天光落下。
又一頭星獸倒下,堆疊的星獸屍體一度給了厲扶青喘息的機會。
他身上有許多應付不及而被星獸洞穿的傷,身上也被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星獸的血浸濕,連帶著口鼻裡全是黏稠的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