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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很沉,榮熠努力把眼睜開一條縫,看到了已經泛起魚肚白的天。
這是天,他深吸了一口氣,他還在呼吸。
太好了,他沒有屍變。
隻是渾身很疼,他動了動眼球,眼前出現一條模糊的細長白影,那白影蠕動著,朝他的鼻尖靠近,他的本能反應就是抬起血乎乎的手一把抓住那道白影。
手裡這玩意兒滑溜溜涼絲絲的,在他手掌裡也不停蠕動。
是蛇。
他攥緊了那條蛇,為了防止自己被咬到用另一隻手掐住蛇的三寸,這時候他才注意到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那人彎著背,靠在椅背上,肩膀不住顫抖著。
那是喬紓吧?
榮熠瞪大眼睛,喬紓身上怎麼會那麼多血?他想張嘴喊喬紓的名字,可是一張嘴隻能發出像蛇一樣嘶嘶的聲音,他的嗓子好像被撕裂過一樣,喉嚨裡全是血。
他的身上也是,到處都是細碎的傷口,血液凝固在周圍簌簌往下掉鐵鏽味兒的血渣。
他按住地,強忍住身上的疼痛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向長椅,他一把按住喬紓的肩膀,椅子上的人突然挺直了背。
喬紓緩緩轉過頭,臉色蒼白,嘴唇一絲血色都沒有。
“你怎麼了?怎麼會弄成這樣?”榮熠每說一個字嗓子裡都向有刀在割,他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是我乾的嗎?”
喬紓按住自己的肩膀,榮熠剛才抓住的部位正好是被咬掉一塊肉的地方。
他現在渾身沒有多少力氣,隻能把精神體放出來觀察榮熠的情況,自己靠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可是他忘記把精神體收起來就被榮熠一把掐住了,掐得他腦子生疼。
他站起來轉過身靜靜看著榮熠,他一夜沒睡,他在榮熠的精神圖景裡想儘辦法處理那一片森林以及那道深深的裂縫,可是不管他怎麼做都無濟於事,他甚至又把那棵高山榕拔掉一次,沒過多久那幾個平方的土地上又冒出了新的枝丫,一棵樹苗在十幾分鐘內又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榮熠的嗓子一半是自己叫啞的,一半是自己掐的,他昨晚想起了三個月前發生的事情,他腦子裡那個未曾謀麵的向導對他做過什麼他全都想起來了,他再次感覺到腦子裡劇烈的疼痛,和在演習場最後一個晚上無比類似,他問‘又是你嗎?’,他也不知道他在問誰,反正最後他疼得對著空氣大喊讓那個在他腦子裡的人滾,他甚至想掐死自己了結這一切。
喬紓都看在眼裡,隻是不知道這些榮熠睡了一覺還記不記得了。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發燒,後半夜的時候突然開始和什麼人在說話。”他觀察著榮熠的表情緩緩說道。
榮熠並沒有表現出疑惑,他還記得。
“你把鋼絲繩都掙斷了,渾身都是血,我想去按住你,”喬紓說完把領子往下拉了一點露出肩膀上的傷口,“然後你就把我咬了。”
榮熠的瞳孔震了兩下,他眼裡全是懊惱,還有點心疼。
喬紓細細揣摩著,榮熠似乎沒有意識到他是那個‘小黑’。
他本來以為隻要打開屏障他就可以不用像個傻子一樣在這兒玩情侶遊戲了,可是事情又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榮熠的精神圖景一分為二,一半屬於他,一半屬於榮熠自己,他沒有自信能完全控製那個精神係了。
他還是得用這個身份留在榮熠身邊,而且從昨天榮熠那一頓語言暴力輸出之後,他大概明白榮熠在心裡到底是有多恨‘小黑’了,雖然他並不覺得他之前做的那些有那麼可惡。
“那你怎麼不開槍呢?”榮熠用沙啞的嗓子說。
他根本都不敢想喬紓肩膀上那塊肉去了哪裡,他隻要稍微有一點念頭,胃酸就會通過撕裂的喉嚨和血一起湧出來,說不定還帶著幾塊細碎的人肉。
喬紓把衣服穿好,垂下眼彎起蒼白的嘴唇笑笑:“都被咬了,開槍也沒用啊,我們能一起變成喪屍也挺好的。”
說罷他朝榮熠走過來,拉住榮熠那隻傷口已經不再腐爛的手,貼在自己額頭上:“不過我們很幸運,都沒有屍變,我也沒有發燒,還好沒開槍。”
喬紓的額頭有點涼,榮熠把手挪到喬紓頭頂揉了揉喬紓柔軟的頭發,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經恢複了健康的顏色,除了那個牙印之外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