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容老實的中年婦女抱著孩子,胳膊還挽著一個不算小的包袱。
她看到有兩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子站在兩節車廂必經的過道處,慌亂了一瞬,很快鎮定下來,表情有些焦急道:“兩位同誌,麻煩讓個路。”
賀嶼掃了中年婦女一眼,不僅沒退讓,還特意站到了過道中間。
顧暉則是上前兩步,就近打量了幾眼中年婦女抱著的小男孩,問道:“嬸子,這是你兒子?他這是怎麼了?”
中年婦女抱著小男孩的力道收緊了幾分,有些防備地看向顧暉和賀嶼,好似很怕他們搶走孩子。
她麵上憂心忡忡道:“是啊,我家狗娃生病了,我要去五號車廂找同村的赤腳大夫看一看。”
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覺得這兩人怎麼也該讓路了。
事實上,顧暉的確讓到了一旁。
他狐狸眼微眯,露出一個彆有深意的笑容:“好啊,那我就不耽誤嬸子你帶孩子去看病了。”
賀嶼動作慢吞吞的,但看他的架勢,似乎也是準備讓路。
中年婦女喜不自勝,重新提步。
隻是,她在路過顧暉後,前麵準備讓路的賀嶼重新站到過道中間,後麵的顧暉,也緊跟著逼近。
中年婦女慌亂道:“你們這是要乾什麼?”
顧暉冷聲道:“帶你去見乘警。”
中年婦女知道,自己應該是敗露了,也不知道這兩個小兔崽子是怎麼看出來的。
她眼珠子一轉,就大聲哭嚎起來:“殺千刀的,有人要搶我的孩子,快來人啊,救命!”
她一邊嚎,一邊把孩子抱得更緊了,臉上也是十分真實的驚惶害怕。
女人心想,隻要把事情鬨大,拖延個十分鐘,這火車就到站了,到時她趁亂帶著孩子衝下火車,就安全了。
賀嶼在她前麵,可以看到她懷裡的小男孩因為被勒得太緊,哪怕處於昏迷中,也因為身體上的難受皺緊了眉。
賀嶼二話不說,快步上前,作勢要搶孩子。
中年婦女的注意力全部被賀嶼吸引,一時忽略了後方的顧暉。
顧暉一記手刀敲在中年婦女後頸某個位置,力道和角度都十分精準,是剛好會讓人暈厥的程度。
賀嶼和顧暉自十五歲高中畢業加入部隊,入伍五年間,兩人並肩戰鬥過無數次,默契極佳。
中年婦女暈過去的瞬間,賀嶼正好接住中年婦女懷中正往下掉的小男孩。
顧暉則是揪住中年婦女的後衣領,不讓她因為暈厥摔倒在地上,還隨手撈起掉到地上的包袱,這裡麵說不定有她拐賣孩子的罪證。
左右兩邊車廂的乘客聽到剛才中年婦女的呼叫聲,有不少熱心或是想看熱鬨的湊了過來。
結果發現,這兩小年輕,居然真的在搶一個女人的孩子!
還把那位中年婦女打暈了!
為首的一位大爺怒道:“乾什麼呢?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兩個居然強搶他人的孩子!簡直喪儘天良!”
後麵的一位大嬸也道:“你們兩個小夥子長得人模狗樣的,怎麼淨不乾人事呢!”
“快,快去找乘務員,乘警,有壞蛋打人還搶孩子!”
“人販子,豬狗不如!”
“大壞蛋!小心以後生孩子沒屁|眼!”
沈若嬌拎著一個布兜,裡麵放了兩包桃酥、兩包大白兔奶糖、兩盒大前門、四個水果罐頭、兩個蘋果來到七號車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鬨哄哄的場景。
而在七號車廂通往六號車廂的過道處,身高卓然的賀嶼抱著一個小男孩,臉色又冷又臭。
顧暉手裡還揪著個人,艱難地朝前排的大爺大媽解釋:“我們真的不是人販子,這個女人才是人販子,我們是在為民除害……”
“喂喂,那個罵我生孩子沒屁|眼的過分了啊!”
不知道是誰扔了塊香蕉皮,剛好砸在顧暉臉上。
顧暉的臉色也瞬時黑如鍋底,這都什麼事啊。
在人群最後方的沈若嬌踮起腳,把這熱鬨的一幕儘收眼底。
忽然間,她又一次踮腳時,視線剛好對上賀嶼掃過來的視線。
賀嶼:……
沈若嬌:……
咳咳,吃瓜被正主發現了怎麼辦?
隻要她不覺得尷尬,就不會尷尬。
沈若嬌用廢話文學自我安慰。
好在,乘務員和乘警收到偽裝成普通民眾模樣盯梢另外一波人販子的兩個鐵路公安同誌的通知,及時趕了過來。
看熱鬨的乘客散開,賀嶼和顧暉從衣服內兜裡掏出部隊蓋了章的退伍軍人身份證明。
他們倆並不是真的退伍了,隻是要借此身份出來做任務。
之前手裡還抱著孩子/抓著人質,不方便拿身份證明,也是因為知道乘警很快就到。
小男孩和那暈過去的人販子,都被乘務員和乘警帶走。
先前罵過賀嶼顧暉的乘客紛紛道歉:“對不住,是我們搞錯了,原來你們真的不是人販子,而是抓人販子的好同誌。”
“我就說這兩個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看著就不像壞人。”
“小夥子,你們結婚了嗎?要不要嬸子給你介紹。嬸子有個侄女……”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問道:“大哥哥,你們是怎麼發現那位大嬸是人販子的呀?”
賀嶼對其他人道歉、稱讚的話語,都沒什麼反應,對那些要給他介紹對象的熱心大嬸,更是不動聲色躲遠了一點。
不過,對小女孩的提問,他卻是很認真地回答了:“那個婦女身上衣服有很多補丁,生活條件應該比較艱苦樸素,可那小孩身上的衣服,不僅沒有任何補丁,還都是好料子。二人五官沒有任何相似,不像是母子,可她承認了這是她的孩子。此外,她說孩子名字叫狗娃,可小孩衣服領口繡著‘福寶’兩個小字。”
還有,小孩的麵色和呼吸頻率,看著不像是生病,更像是被下了迷藥。
隻是這些身體上的細微特征,普通人不會區分,賀嶼就沒多說。
這婦女並不是他和顧暉之前懷疑是人販子團夥裡的人,可她抱著孩子還不忘帶上不算小的包袱,明顯是想乾完這一票就跑路。
火車臨近到站,他們要是不出手,這小孩就要被帶下車,到時就很難找回來了。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有這麼多的破綻,他們都沒發現。
這小夥子真不愧是部隊裡出來的軍人。
至於顧暉……呃,他去洗臉去了,畢竟剛才被香蕉皮糊了一臉。
眼看賀嶼擠出人群,朝她走過來,沈若嬌也連忙上前。
沈若嬌笑意盈盈道:“賀同誌,你可真厲害,又為人民服務了。”
賀嶼:“……嗯。”
這時,火車到站了,不少乘客要下車,又有新的乘客要上車。
兩人站在過道上,並不方便說話。
正好,這一站要停車半個小時,兩人決定下車去走一走。
這個年代的綠皮火車就是這樣的,每個站停車的時間都比較長。
至於賀嶼和顧暉的行李,無需擔心,他們有兩個鐵路公安局的朋友偽裝成普通乘客和他們座位相近,會幫忙照看。
順著人潮到了站台上,還有不少在站台上賣小吃的小推車。
其中有個賣瓜子花生的,沈若嬌決定上前買一些。
她很自然地把手中裝著謝禮的布袋塞給賀嶼:“給你和顧同誌的,你們一人一半哈。瓜子花生要嗎?我給你們多買一份兒。”
賀嶼接過布袋,本想說,請一頓晚飯就夠了,不用這些,她留著自己吃。
但他不擅長這些客氣推諉,也知道以沈若嬌的家庭條件,不缺這些吃食,他收了,對方會更安心。
賀嶼悶悶嗯了一聲。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沈若嬌迫不及待想還清欠他的人情,好撇清關係的樣子,心裡會有點不舒服。
沈若嬌挑選著瓜子花生,買了兩大份,一份是自己的,一份是給賀嶼顧暉的,至於他們自己要怎麼分,她就不管了。
賣瓜子的大嬸把包好的油紙包遞給沈若嬌,樂嗬嗬道:“給,小心拿穩!大妹子,你和你對象可真般配!兩口子都長得跟天仙似的!”
沈若嬌抱著兩包瓜子兩包花生,懵了一秒,試圖解釋:“唉,我們不是……”
這時,來了幾個新的客人,老板忙著招呼去了。
隻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對方誤會了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沈若嬌也就沒再過多解釋。
可賀嶼耳根卻不自覺泛起一抹紅。
沈同誌怎麼不解釋?
難道說,她給他送這麼多東西,不是為了撇清關係,而是為了拉近關係……
這麼想著,賀嶼耳根處的紅暈,又加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