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突兀震動打破對峙。
褚逸清鬆開她的腰,按下接聽,他並未刻意避著她,於是,簡墨聽到那頭略顯恭敬的話語,大概是在詢問能不能進來。
褚逸清“嗯”了聲。
簡墨猜他要走,她略偏頭,對上那早已恢複平靜的目光。
她無端笑了笑,退開,並未重複剛剛的問題。
成年人之間,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確。
她不確定他們之間是否已達成共識,但她也不介意主動為此次偶遇書寫下一節篇章。
幾乎沒怎麼猶豫,簡墨抬頭,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褚逸清沒立刻接,似詫異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相較之下,簡墨則笑得狡黠而生動。
恰如雨中盛開的一株紅粉海棠,美而自知。
她撩了把耳邊垂下的碎發,微仰頭,沒給麵前人太多推拒的空間,那沾染些許霧氣的傘便被直接塞至他手裡。
褚逸清隻得握住。
下一刻,簡墨回身,略撒嬌的語氣,請店員新借一把,而後兀自撐開,嫋嫋婷婷走進雨中。
透明傘麵,恰好籠住她纖瘦身形,行動間,雨點在昏蒙的燈光下飛濺。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悄然滋生。
褚逸清撚了撚指尖。
驀地,那行至拐角的女人,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回眸朝這漾出個笑,也不在意他看沒看到,落下一眼,便悄然消失。
像雨夜勾人攝魄的妖,過分成竹在胸。
褚逸清靜默半晌,輕嗤,無聲將目光收回。
片刻後,手掌攤開。
那上麵擱著一張尚餘體溫的房卡。
——102,她的房間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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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帶出的那張房卡給了人,簡墨邁著輕盈的步伐,謊稱丟失,去前台重新補了一張卡。
等折騰完回去已經是一小時後。
天氣本就冷,再加上下雨,外麵又陰又潮,簡墨剛推開門,便被激得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這時,不知是興奮還是凍僵的身體終於感受到涼意,她一麵開空調,一麵迅速將衣服儘數褪下,踩進淋浴間洗了個熱水澡。
等頭發吹完,簡墨盤腿坐在床上,開始複盤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首先,還是從工作開始。
這才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怎麼說呢,對方負責人的態度的確不錯,但怪就怪在,隻要她聊到下一季度的訂單,她的回應就隱約有點微妙,像是避而不談的意思。
幾個回合下來,簡墨覺得有點不大妙。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但不應該啊。
她跟這家公司的合作一直以來都格外順暢,給他們的報價甚至也是壓縮過的友情價……沒道理會突然這樣。
簡墨百思不得其解,煩躁地攏了把頭發。
正準備掏出電腦分析一下原因,房間門突然被叩了三下。
極克製有禮的力道,不輕也不重。
簡墨抬頭朝窗外看去,哪怕隔著微微鼓動的紗簾,根本什麼都望不清,她還是無法自製地勾了下唇。
不消想就知道是誰。
彆人不知道她住這,而她的房卡又隻給過那一個人。
……隻不過都有了房卡,竟然還沒直接進來。
簡墨笑了聲,該說不說,跟他的風格還真有點像。
不可否認,心底有微小的愉悅滋生,好像擰開汽水罐頭那一刻的碳酸泡沫,消散的便是她方才莫名的焦慮。
簡墨揚聲,“等一下。”
好事不怕等,講完後,她毫無心理負擔地靸著拖鞋去鏡前檢查一番儀容,簡單打個底,紅唇抿開間隙彎腰從箱中翻出一件黑色吊帶長裙,隨手套上,開門前動作一頓,終究折回去將披肩如常罩上。
挑不出錯又不乏小心機的一身。
簡墨很滿意。
坦白講,她其實對褚逸清來與不來並無把握,甚至在心裡,更偏向於他不會來。
給房卡有賭的成分,但更多的,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後悔。
可事實證明,男人終歸是男人。
哪怕褚逸清看上去多麼高不可攀,在欲望麵前,他也沒有比她高貴到哪去。
他們都是凡塵俗世裡,最普通不過的男男女女。
簡墨拉開門,下意識喊出個“褚”字,然而,待看清麵前站著的是一位她根本不認識的工作人員後,她怔了下,神情不免錯愕,“……你哪位?”
怎麼會不是他……
小姐姐見狀,耐心解釋,“簡小姐,我是這邊的工作人員,您之前丟失的房卡被一位先生撿到了,他說不確定您還需不需要,讓我過來問一聲。”
簡墨氣笑了,“……撿到的?”
工作人員點頭,“是,那位先生說,是在路上正好看到的。”
“他讓你來的?”
“對,但如果他不交代,我們也是有致電或者上門這個流程的。”
簡墨指尖下意識纏了縷頭發。她繞過兩圈,佯裝不經意問,“那位先生住幾號房?”
他大可以扔掉或者當沒收到,這種事情你情我願,何必找人特地還給她。
簡墨感到一股淡淡的屈辱,她有點生氣了。
工作人員猶豫回,“抱歉簡小姐,這個問題涉及客戶隱私,我這邊沒有權利直接告訴您。”她看了眼簡墨的臉色,補充道,“如果您跟他認識的話,可以私下問問呢。”
她隻當他們是正在鬨矛盾的小情侶,簡墨懶得糾正,將房卡收下,回說,“知道了。”
……
這天晚上,簡墨成功被氣到失眠。
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有什麼,唯一一次求而不得,還是在大學。
所以她時常會想,是不是格外稀缺,才會這樣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