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墨視線模糊之際,忽然見眼前那清輝一樣的月光裡,出現一雙屬於男人的皮鞋,再往上,是被西褲完整包裹的一雙長腿,以及那張過分熟悉的麵容。
簡墨微微怔住,下意識喊了聲,“周……”
話一出口,兀自搖頭。
不,不可能。
她頭有些痛,又有些暈,隻當自己平白做夢,踉踉蹌蹌站起,手腕卻忽被一扯,肩胛骨覆上一隻微涼手掌。
那有些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響起,“大半夜不睡覺,跑這做什麼?”
簡墨下意識仰頭,眯眼看了會,待努力辨認出眼前人是誰,她猛地將他一把推開,含含糊糊道,“關你什麼事。”
然而身體失衡,這一下力氣稍大,她險些朝旁栽去,最終還是抱著他的手臂才穩住身形。
褚逸清見狀將人扯開,微蹙眉,垂眸觀察。
這人明顯有些半醉不醉,不知道的還以為喝了多少。
隻是……他往地上看了眼,不過才兩瓶。
褚逸清搖頭。
酒量這麼差,還敢這麼晚跑出來。
到底有沒有點安全意識?
他低聲,隨口問,“能走麼?”
簡墨雖腦袋暈,但尚且記得這人的惡劣行徑,醉意將她怨氣放大,她哼哼唧唧,嘴上一點都不留情,“要你管……”
褚逸清聞言臉色冷下去。
他的確不想管,但等車開過去,又莫名覺得不應該。
無論如何,讓一個女孩子這麼晚跑到這偏僻地都太危險。
何況還是認識的人。
於是隻好又折返。
但很可惜,麵前這醉鬼明顯不領情。
褚逸清略低頭,不算溫柔的語氣,像在恐嚇小朋友,“不要我管我可走了啊?”
沒想簡墨挺吃這套。
她撇一下嘴,立刻抬起眼瞪他,眼眶慢慢有些紅。
那表情又委屈又氣憤,跟個怨婦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把她趕出家門。
褚逸清不知這人怎麼脾氣差,酒量差,結果現在,酒品也這麼差。
忍不住歎氣,幾乎習慣性,他抬頭揉了下眉心。
下一瞬,簡墨腕忽被握了下,一股大力拉扯,褚逸清掌心托住她的腰,向上一提,她整個人便直接被他扛了起來。
大踏步往街對麵而去。
那裡停著一輛低調款的黑色轎車,近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褚逸清拉開車門,將簡墨塞進去,隨後,他整了整微亂的外套,彎腰鑽進去,坐在她身旁。
鼻尖霎時縈繞一股清幽氣息,簡墨挪動身體,“唔”了聲。
褚逸清偏頭,“還記得自己家地址麼?”
這話一出,簡墨瞬間便警惕看向他,那眼神裡就差寫著“你果然死性不改”幾個字。
褚逸清無言片刻,真當他閒的。
料想也問不出什麼,他冷靜出聲,吩咐司機,“先回家吧。”
褚逸清一人住在夢雲軒,因不喜被人打擾,家中阿姨皆與他錯峰出現。
是以從外看去時,那房子掩在樹木陰影裡,一盞燈也無,瞧著毫無人情味。
褚逸清早已習慣,正準備喊身旁人下車,忽發現,這姑娘不知怎麼心這麼大,這麼短的距離,她竟在他車上睡著了。
腦袋搭在窗沿,睡顏格外乖巧,一點都沒方才那股嬌蠻勁兒。
隻是不知怎的,看起來竟有兩分同她不符的憂傷。
褚逸清不知怎的,就這麼在昏暗的燈光裡,多看了她一眼。
-
簡墨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變成被囚禁的公主,住在繁複而華麗的城堡,但她一點都不快樂,因為她失去自由,除了漂亮的禮裙和日複一日的醬醬釀釀,生活平淡得宛如死水。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決定趁王子不注意,悄悄逃出去。
然而,即將到達城門時,她很不幸被守衛抓住。
王子憤怒趕來,抬起她的臉,居高臨下質問,“我供你吃喝玩樂,給你錦衣玉食,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滿意?”
簡墨倔強仰臉,“我要自由。”
“自由?”王子陰沉一笑,掐住她脖頸,猛地提起,一把將她甩至城樓邊緣,“不是要自由麼,好啊,我給你。”
城堡高聳入雲,簡墨隻覺耳旁唯餘呼嘯風聲。
被推下去的那一瞬,她忽然看清那一直模糊的王子麵龐。
簡墨心臟懸空,失重感使她驚懼到一下睜開眼。
胸口劇烈起伏,喘息之際,她忽然發現那夢中的王子正在她眼前。
簡墨立時氣不打一處來,騰一下坐起,抬手就想抓住褚逸清衣袖理論。
然而,她這一下撲了個空。
褚逸清動作極為敏捷地避開了。
他常年健身,伴有搏擊訓練,這點反應力還是有的。
不光有,還具備反擊能力。
褚逸清一把扣住她作亂手腕,眉頭蹙起,略有些不耐煩的語氣,“做什麼?”
簡墨本想大呼,你囚禁我,忽地瞥了眼周圍,發現與城堡房間相去甚遠,她神誌慢慢回籠,反應過來是在做夢。
但緊接著,她再次將這裡打量一遍,黑白灰設計,挑高頂,視野開闊,陽光充沛,哪哪都很好,可唯獨有一點,這不是她的房間。
簡墨對上褚逸清不悅的眼神,同樣語氣不爽道,“這是哪,我為什麼在這?”
話沒說完,她趕緊扯開被子往裡看了眼,狐疑開口,“你沒對我做什麼吧?”
那不信任的模樣,大抵是將他當成饑不擇食的衣冠禽獸。
褚逸清將手鬆開,迎著她目光,嗓音微冷,“我還不至於對個醉鬼感興趣。”
謔,一聽這個,簡墨又不服氣了,她小嘴叭叭,“某些男人,嘴上跟正人君子似的說不感興趣,背地裡,也不知是誰,都睡著了還要把人弄醒。”
簡直胡攪蠻纏。
褚逸清深吸一口氣,俯下身,迫使她抬頭,他嗓音壓低,看著她,一字一頓,“簡、墨。”
簡墨微微怔了下,因為他剛剛喊的這兩個字。
這似乎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說實話,比預想中好聽,隻是如今這情形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