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去疾看我的表情便知道我不了解,解釋道:“皇帝之命為製、令為詔。製詔乃是皇帝發出的重要之令,天下臣民無論誰接到製詔都要絕對遵從,不可猶疑。如此重要之物,倘若有人仿造該當如何?
於是皇帝就在確立製詔傳達皇帝之意時,設立了絹帛、用印、文字等一係列防偽手段。絹帛使用皇帝特供之蠶絲,紡織手法也是異常獨特,除了禦府令所屬的織女,一般沒有其他人能夠織得出來;用印自不必說,凡是製詔必須有玉璽用印;而文字則要複雜得多,每列起始位置、每段間隔距離、寫到皇帝二字如何重新起始等均有詳細規定。
最重要的是,每份製詔落款之處“大秦始皇帝”五字必是皇帝親手所書!
其中之道隻有朝廷的三公九卿、郡守及各縣縣令知道,在其為官之初,必須能夠辨彆皇帝手書五字字跡。
可是據老臣仔細確認,此封詔令中的五字並非皇帝之字跡!”
我頓時駭然,如果這封詔令不是嬴政所寫,那會是誰?此人竟敢偽造詔令,那豈不是說此人已經不再懼怕嬴政的威嚴?在如今的秦朝,如果嬴政身邊的人不再懼怕他,恐怕隻有一個可能。
我與馮去疾對視一眼:嬴政危矣!
此時的我想到的更多。曆史上扶蘇被貶到上郡,一封偽詔便讓其自殺。可是在這個秦朝,扶蘇並沒有被趕出鹹陽,這封詔令要把扶蘇叫到成山,如果同樣是偽詔,目的不言自明,依然是要殺掉扶蘇!
扶蘇可以不聽蒙恬的勸告而自殺,若是換作馮去疾和鹹陽的嬴氏宗親勸說,扶蘇未必會束手就擒,最穩妥的辦法仍然是把扶蘇從鹹陽拉出來,到時遠在齊國故地,殺掉一個扶蘇輕而易舉!
我心中一陣哀嚎:‘偽詔、胡亥、李斯、還有不知是敵是友的李府令,扶蘇被殺的要素太齊全了!除了扶蘇變成了我、沒被貶出鹹陽。可是我也不敢說自己比扶蘇強啊……’
想到這,我試探性地開口道:“丞相能夠確定那不是父皇的字跡嗎?”
馮去疾重歎一聲:“臣也希望是臣老眼昏花看錯了,可臣從皇帝還是秦王的時候就跟著皇帝了,不會認錯皇帝的筆跡的。”
頓了頓,馮去疾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據臣所知,同時還有兩封詔書分彆送往了上郡和百越之地!隻是內容不得而知。”
我沒有詢問馮去疾怎麼知道的,像他這種人,有一些自己的人收集情報是正常的,不然也活不到現在。
兩份詔令,一封送往上郡,應該是給蒙恬的,送往百越之地的應該是給趙佗,這兩地都是駐守秦軍最多的地方。然而這個矯詔的人是準備拉攏還是殺掉他們,不得而知。
我跟馮去疾說了我的猜想,馮去疾也沒辦法分辨出矯詔之人的意圖,現在就連這個人可能是誰都沒辦法確定。跟在嬴政身邊的人太多了,李斯、李府令、膠東郡郡守成廩,還有諸多的王公大臣,誰都有可能。
想到這裡,我還是想先確認最有嫌疑的人:“丞相,你可知道接替趙高的李府令是何來曆?”
馮去疾點點頭:“這個李府令從我知道他開始,就是一直跟著趙高的,趙高臨死前曾向皇帝推薦他繼任。後經禦史調查,此人有些能力,跟著趙高時做了很多事,加之皇帝一向信任趙高,便讓他接替了趙高的中車府令一職。不過卻未將胡亥公子的教導一同交予他,而是讓尚書令齊仲做了胡亥公子的老師。殿下為何問起他?”
馮去疾並不知道曆史,即便我告訴他,他也不可能相信一個宦官居然有膽子敢做這種事。我搖頭道:“隻是一時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