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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做夢了。
夢裡有外祖母痛苦萬分地喘息著扭曲的臉龐,有母親小產時身下流出的淋漓鮮血,有祖父刀子一樣的冷酷目光,有舅父舅母自雪亮鍘刀下滾落的頭顱,還有叢嘉哥哥從囚車中望出的複雜眼神……
“喬大小姐。”
“以齡。”
“以齡姑娘……”
“瑾辭姐姐……”
“梅大小姐……”
她是喬以齡還是梅瑾辭?
她漸漸透不過氣來,眼前發黑,夢魘像瘋狂生長的藤蔓死死纏上身來,一點點吞噬掉她的呼吸……
“小姐,小姐。”低低的帶著抽泣的呼喚聲響起,她覺得額頭上一涼,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在給自己擦拭額頭、心口、手腕,心智刹那間清明不少。她掙紮著醒過來,隻覺得一身大汗,心跳得又急又快,眼前一片眩暈,定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辨認出眼前的人,詫異道:“棲雲?”
棲雲握著她的手,含淚道:“是我,小姐。”
梅瑾辭——也就是喬以齡欠起身來,看了眼窗外正值中天的日頭,疑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何時回來的?”
棲雲側身坐在床沿,又絞了一把毛巾,給她擦拭手心的冷汗:“中午和楚青從這兒經過,我就想來看看。這兒的人都認識我,沒費口舌就放我進來了,進來就看見小姐在午睡,我就在旁邊煮茶等你醒了喝,沒想到小姐又魘住了……怎麼這麼久了,還會做噩夢呢?”
喬以齡茫然想了一會,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已經五年時光過去,總覺得那些事情已經被自己刻意忘卻,可它們還會在她最脆弱無防備的時候趁虛而入,在夢中一點點重現,揭開藏在心底最隱秘幽暗的地方的傷疤。
——看來還是忘不掉。
喬以齡搖搖頭笑道:“不必管我,我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她見棲雲氣色紅潤,便放了心,問:“楚青待你好嗎?”
棲雲道:“楚青待我很好。”說著又鼻子一酸,道:“我就是心疼小姐。楚青再好,也沒有小姐待我好。我一個奴籍出身,是小姐想儘辦法銷了我的奴籍,放了我出去,又資助我自立門戶,和楚青成了親,我現在過的日子,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喬以齡見她掉淚掉個不住,無奈笑道:“你這丫頭……你之前那麼堅決地跟著我們來了人生地不熟的盛州,陪我們度過了最難的日子,我、阿爹阿娘,還有禎兒,都很感激你,我們為你做的這點事又算什麼?你這哭個不住,是打算拿眼淚煮茶給我喝呢?”
棲雲這才忙止了淚,去給她倒了一盞茶,又道:“老爺夫人沒在?”
喬以齡蹙眉道:“阿娘自那次小產後,身子一直時好時壞,阿爹憂心忡忡,四處求醫問藥,這次聽說雲州有位名醫,忙忙就帶我阿娘去雲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