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大冤種(四) 三更合一(1 / 2)

楚玉仍舊在高談闊論:“有這個時間, 用在建設祖國、建設四個現代化上不好嗎?非要浪費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我覺得你的思想出了問題。”

王科長對著楚玉看了又看,吸氣再呼氣,嘴巴長了又合, 想罵人又不知道從哪裡罵起, 隻能吭哧半天, 說道:“你還沒考進來呢,就敢頂嘴?”

楚玉笑了, 說道:“我明明是在正常給你提意見, 你不感謝就算了,怎麼能定性為頂嘴呢?我這是在幫你共同進步,你卻給我擺官僚主義派頭, 大家明明都是同誌,‘頂嘴’這個詞一用倒顯得你像是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了。”

這話王科長一時都不敢接了,他要是敢認, 估計下一步就有人敢舉報他。

若楚玉是個性子軟的, 他自然要拿捏一把, 但如今看著可不好欺負,他一肚子話想罵,卻壓根不敢說,偏偏不罵吧,自己在眾人麵前, 又覺得下不來台。

“王科長,劉科長,下午好呀。”沈川流邁步走了進來,正好給王科長解了圍。

中年女人是宣傳科的科長劉小雪,是這場考試的另一個主考官, 也是楚玉未來的領導。

她聽見沈川流的聲音,才勉強從楚玉帶來的震撼裡清醒過來,詫異地看向沈川流,她沒有看前情提要,因而不明白他一個保衛科科長湊什麼熱鬨。

沈川流笑著說道:“我聽說今天宣傳科招乾,所以過來湊湊熱鬨,你們繼續,就當我是空氣好了,不用管我。”

劉小雪不清楚他來乾什麼,但王科長清楚呀。

王科長黑著一張臉說道:“沈科長,你家這個晚輩,嘴巴倒是特彆能說啊。”

沈川流本來就是來給楚玉撐腰的,自然不會拆台,說道:“這孩子彆的能力不強,就是嘴皮子厲害,是個乾宣傳的好苗子。”

劉小雪此時也回過味了,看看楚玉,又看看現場另外兩個年輕姑娘,原來今天她的宣傳科招乾,已經成了他們幾個鬥法的戰場。

但她自己能當宣傳科科長,靠的是真材實料,因而很不喜歡這些關係戶,就想著今天無論誰來了,她也要拿成績說話,她可不想整個宣傳科裡全是不乾活的關係戶。

王科長掃了眼報名表,說道:“既然人都來齊了,我們現在就開考,省得有人說我們浪費時間。”

這樣一番幾乎明示的陰陽怪氣,換個人可能會覺得堵得慌。

但楚玉不一樣,她朝著王科長豎起大拇指,同樣陰陽怪氣回去:“王科長,您學得真快,知道節省時間了,真是個好同誌。”

劉小雪此時也忍不住有些佩服楚玉了,她不知道楚玉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但在不怕死方麵,還是很值得表揚的。

王科長指了指牆上的掛鐘,緊接著就給四個人發了三張信紙。

至於這次考試的題目,也很簡單,在一個小時內,寫一篇宣傳機械廠的新聞稿。

這樣的命題作文,既考驗寫稿人的能力,也考驗寫稿人對機械廠的了解程度。

楚玉壓根不了解機械廠,但原身了解呀,她在原本的劇情線裡,本就是個極其好學的人。

楚父楚母沒少偷摸從廠裡拿舊報紙回家糊窗戶,原身沒錢買書閱讀,將這些報紙反複閱讀。

機械廠作為本地的明星企業,一直是本地報紙的重點宣傳對象。

原身長期耳濡目染之下,倒是精通新聞稿寫作技巧,這才能在原本的筆試中壓過所有人奪得第一。

楚玉寫作技巧也不賴,她結合腦中的資料,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了一篇新聞稿出來。

王寶玲和另一個叫陳以雲的小姑娘,都提前知道題目,拿到信紙後就不假思索刷刷地開始寫起來。

楚玉雖然慢了一步,但她後續的速度卻逐漸趕超了他們。

反倒是唯一一個路人姑娘,此時抓耳撓腮地在那咬著筆杆子寫。

一個小時很快就到了,所有人一起交卷。

隻是四篇文章而已,因而看得很快。

劉小雪最先看的是王寶玲的卷子,以她的眼光來看,王寶玲的文章寫得中規中矩,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但也沒有特彆突出,作為一個剛入職的宣傳科乾事,勉強夠格。

而王科長此時拿到的是楚玉的卷子,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這篇稿子,恨不得用眼睛點火將紙燒掉,灰都給揚乾淨了。

哪怕他實在討厭楚玉,也不得不承認,楚玉這篇稿子水準很高,不僅用詞精煉,引人入勝,內容也詳略得當、生動有趣,充分展現出一個機械大廠的風采。

這篇稿子,甚至可以直接送到省報去,直接上《人民日報》也很有希望。

王科長難受極了,準備充分、提前透題的,反倒打不過人家臨場發揮的,這上哪說理去。

劉小雪看完了手頭的兩篇稿子,伸手就要和王科長交換。

王科長僅僅遲疑一瞬,沈川流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被人這樣盯著,哪怕王科長再不情願,也隻能老老實實按照流程走。

劉小雪先看的是另一份答卷,很快就下了個中規中矩的結論。

等翻到第二份卷子,劉小雪原本有些慵懶的坐姿,在看了幾行字後,逐漸變得端正起來。

王科長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好!寫的真好!這才是我們宣傳科需要的新鮮血液!這次招工實在是太成功了!我們宣傳科又添一員得力乾將!”劉小雪忍不住高聲讚揚。

她覺得今天其他人都無所謂,但一定要將楚玉招進去,宣傳科的工作時間緊任務重,招進來就能直接上崗的下屬,誰不喜歡呢。

兩個提前得到題目的,都覺得說的是自己,哪怕自己的本事裡摻雜著水分,哪怕稿子是經過老師修改的,但確實是自己寫的呀,兩人臉上全都帶著幾分自得。

沈川流這個圍觀的,此時也湊了過來:“快讓我看看。”

他雖然是保衛科科長,但鑒賞能力還是有的,立馬也誇道:“我也說不出來哪裡好,就是覺得格外流暢,我這個不愛看文章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

劉小雪朝著王科長敲掉道:“彆的人我不管,這個人一定要留下來,這樣的人才,我們機械廠一定不能錯過!”

沈川流也跟著打配合:“對呀,若是錯過這樣的人才,那說明王科長你們人事科工作沒到位呀。”

王科長心裡破口大罵,但麵上卻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說道:“我也惜才,但咱們招人的流程早就定好了,除了筆試,還有麵試呢。”

劉小雪想到楚玉剛才跟王科長嗆聲的那個樣子,也不像是個怕事的,便說道:“那咱們趕緊開始麵試環節。”

筆試環節,劉小雪給分很大方,給楚玉打了100分,給倆關係戶打了90分,無意卷進爭鬥的倒黴蛋墊底,85分。

筆試文章差距明顯,王科長也不好壓得太狠,給楚玉打了92分,另外兩個關係戶各得90分,路人姑娘75分。

平均之後,楚玉筆試得分96,倆關係戶都是90分,倒黴蛋80分。

王科長如今一心盼著麵試翻盤,將楚玉這個攪局的刷下去。

麵試環節的內容也早就定好了:自主命題,即興演講。

王寶玲和陳以雲全都提前得知考題,早就背好了演講稿,她們自覺準備充分,便想著打頭陣。

在王寶玲剛剛表露出冒頭意願的那一瞬,王科長隱晦地瞪了她一眼,王寶玲立馬縮了回去。

“筆試環節楚多玉表現突出,寫的稿子劉科長大加讚賞,不如這樣,麵試環節就由楚多玉打頭陣,給後麵的姑娘們打個樣。”王科長笑著說道。

他的算盤珠子差點崩到楚玉臉上。

本來就是即興演講,沒有被透題的人事先根本不知道麵試內容,壓根就沒提前準備稿子,所以越是靠後麵試的人,便越占便宜,有機會在心裡打草稿。

王科長這是打定主意不給楚玉準備的時間。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這一番話,最先傷害到的其實是王寶玲。

傻乎乎的王寶玲這才意識到剛剛被劉小雪狂讚的人是楚多玉。

王寶玲可以接受劉小雪誇獎的人是陳以雲,卻不能接受是楚玉。

王科長跟她說過,陳以雲背景硬,這次招乾就是為她開的,招人這事漏了誰也不會漏了她。

而王寶玲就是個搭車的,位置還存在被擠下去的風險,現在她一見楚玉在筆試環節占上風,就忍不住心慌起來。

沈川流陰陽怪氣道:“王科長,誰不知道即興演講,越靠後越吃虧。我們小楚又沒有提前知道麵試內容,你這樣指定順序可不厚道。”

王科長聽著他這番指桑罵槐的話,心裡暗罵大老粗,說道:“沈科長,楚同誌是筆試第一,第一名自然要有第一名的氣度,你看看人家楚同誌都沒說什麼,你替她上躥下跳乾什麼呢。”

劉科長開口說道:“好了,既然是即興演講,那就給她們半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再抽簽定先後。”

原本劇情線裡劉科長也這樣說了,因為她惜才,想給原身這個不是關係戶的人爭取時間,原身也真的幸運了一次,在抽簽中抓到了最後一個。

王科長想用楚玉的話來攻擊楚玉,說道:“平常我們宣傳科的工作,也會有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難道所有人都停下來等她們半個小時?況且楚同誌不都說了,要珍惜時間。”

沈川流還想替楚玉爭取一下。

但楚玉主動往前走了一步,說道:“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演講。”

王科長見楚玉自己都站出來了,立馬笑開了花,朝著另外兩人道:“你看看,這就是筆試第一名的覺悟。”

沈川流和劉小雪心下可惜,覺得楚玉還是太年輕氣盛了,經不住激將法。

楚玉開口道:“既然王科長這麼看好我,那我就爭取給後麵人打個樣,贏個開門紅。”

楚玉一個當過女帝的人,覺得演講而已,怎麼還要提前準備稿子,不是站上去就會說嗎?

王科長美滋滋地等著楚玉丟臉。

但楚玉一站上去,氣勢立馬就變了。

“各位同誌,大家下午好,我今天要演講的題目是《珍惜時間》……”

王科長臉頓時綠了,感覺楚玉就是故意的。

楚玉的演講稿,寫得和她之前筆試的新聞宣傳稿不相上下,完全看不出來是臨場即興發揮,語言精練到像是提前打磨了三天一樣。

至於她的呈現效果,那更是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演講時眼神堅定、情緒飽滿、表情自然,聲音洪亮圓潤,咬字清晰到和廣播主持人一樣,儀態更是端正到像在電視台播新聞。

演講內容和呈現相得益彰,聽得在場眾人如癡如醉,甚至都忍不住想立馬給自己列一張時間表,好提醒自己到底該怎麼用有限的時間完成最大限度的進步。

演講結束。

沈川流和劉小雪賣力鼓掌,他們甚至忘了自己是處在麵試現場,而不是在某個演講會場。

王科長臉色難看,這開門紅太好,對後麵的人來說壓力也很大。

“顧茹茹,你第二個,陳以雲第三,王寶玲第四。”王科長心一橫,把自家侄女放在最後麵,隻期盼著準備時間越久,她能表現越好。

顧茹茹是唯一的非關係戶,她哪怕排在楚玉後麵,但這麼短的時間也變不出一篇演講稿了,因而演講時說得磕磕絆絆的。

陳以雲經過顧茹茹之後,從楚玉帶來的衝擊裡緩了過來,背出了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稿子。

但王寶玲就倒大黴了,雖然是最後一個,準備時間最充分,她給自己反複做了心理建設,但她現在壓力是最大的,因為她必須要超越楚玉的神級現場。

這顯然是在為難人。

重壓之下,王寶玲的表現隻是勉勉強強比陳以雲好一些,距離楚玉那依舊是雲泥之彆。

沈川流自覺擔任裁判,催促道:“現在可以開始公布打分了。”

劉科長沒有任何壓力,公平公正給分,楚玉100分,王寶玲80分,陳以雲78分,顧茹茹70分。

王寶玲滿懷希望地看向王科長,她目前還保留著翻盤的希望,希望大伯能勇一把,幫她擠下陳以雲這個背景最硬的關係戶。

王科長此時卻腦袋要炸了。

楚玉這樣的表現自己要是敢打低分,立馬就會被沈川流捅出去,且劉小雪給楚玉打分太高,王科長就算想壓分都不好壓。

他壓不了楚玉的分,陳以雲的分更不能壓。

劉小雪打分高陳廠長不會計較,但王科長若是給自家侄女打高分讓她拿第二,那就是一個搭車的,壓過了人家發車的正主,他和陳廠長之間就會不死不休。

王科長眼見陳廠長要退休,自己離提副廠長近在咫尺,正是需要陳廠長幫他說話的時候,怎麼舍得在這個關鍵時刻得罪人。

王科長心下大罵楚玉這個攪局的,視線在陳以雲和王寶玲之間打轉,看到寶貝侄女可憐巴巴的眼神,王科長心一橫,咬著牙給出了自己的打分。

楚玉95分,王寶玲90分,陳以雲94分。

陳以雲以微弱優勢獲得第二名,成功上岸。

王寶玲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王科長,她沒想到給自己帶來致命一擊的,居然是親大伯,連劉小雪這個外人都能給她公平打分,自己親大伯反倒壓了她。

王寶玲的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但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發脾氣的地方,隻能默默哭泣。

楚玉悄悄往後退兩步,小聲說道:“你看看你,連你親大伯都踩你一腳。”

王寶玲哭得更凶了,甚至在這間房裡都待不下去了,捂著眼睛就衝了出去。

王科長看得心疼不已,但他還不能離開。

顧茹茹早就在筆試結束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希望不大,此時被淘汰,心態還算平和,她湊到楚玉身邊,一副迷妹模樣:“你好,我叫顧茹茹,可以交個朋友嗎?”

楚玉對待不挑釁的人,一直都很友好,她很快就套出了這姑娘的信息。

顧茹茹是機械廠子弟,父母都是廠裡正式工,她也是偶然才看到招工啟事,懷著重在參與的心態來參加。

“你的演講真是太精彩了,我想好好跟你學習,請問你有什麼訣竅嗎?”顧茹茹請教道。

楚玉將原身的經驗告訴她:“我平常很喜歡看報紙,會反複看。”

顧茹茹記在心裡。

眼看著就要給楚玉辦理入職,王科長想到哭著離開的寶貝侄女,忽然一拍腦門,說道:“劉科長,聽說現在國家正在大力號召知青下鄉,各街道甚至都要下達硬指標了,如果一個家庭沒有參與知青下鄉,那這個家庭顯然是不進步的。”

王科長這是想賭一把,給入職的楚玉加上一道門檻,但巧了不是,正好踢到鐵板上了。

楚玉懷裡的下鄉證明還新鮮熱乎著呢。

“對呀,一個沒有下鄉知青的家庭,顯然是不進步的。”

楚玉將四張下鄉證明往眾人麵前一甩:“我家的兄弟姐妹都格外進步,一起手拉手要下鄉呢。”

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王科長想從家庭成分入手的計劃,顯然是失敗了。

沈川流笑著說道:“王科長,這樣進步的家庭,現在真的很少見了,說起來你家老三還沒下鄉嗎?我記得他好像沒工作呀。”

王科長心一緊,立馬說道:“他過兩天就要接他嬸嬸的班。”

王寶玲父母在世時都是有工作的,全都被王科長家的孩子占了,所以他才費儘力氣要給王寶玲找個輕鬆工作。

沈川流立馬來勁了,說道:“哎喲,他嬸嬸的工作給了你家老三,那寶玲怎麼辦?她難道要代表你們家下鄉?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去了鄉下也不知能不能適應,瞧這事鬨得,倒顯得你們家像是在欺負孤女一樣。”

王科長的冷汗瞬間就落了下來,自己臨時想出來的門檻,看著不像是在製約楚玉,倒像是在折騰自己一樣。

王科長還想競爭副廠長呢,當然不能擔一個欺負孤女的名聲,趕忙說道:“我們家不會讓她下鄉,再等等她要是還沒有工作,就將我愛人的工作讓給她。”

楚玉立馬湊過來,說道:“王科長,雖然你是科長,但我也要忍不住提醒你了,你們家沒人下鄉,那你家就是不進步的家庭。”

王科長:……怎麼哪都有你,能不能閉嘴呀。

沈川流也陪著楚玉過嘴癮:“對呀,王科長,你自己可說了,這樣不進步。”

王科長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道:“我家會有人下鄉的,隻是現在還沒決定是誰。”

劉科長沒有參與他們,反而對楚玉起了愛才之心,主動將楚玉拉到一旁,她不希望楚玉將王科長得罪得太狠。

“你新入職,廠裡會給你三天準備時間,三天後才算正式上崗,但明天是月底,我建議你明天就來上班。”

劉科長細細跟楚玉解釋其中的門道,上半個月到崗,發全月工資,下半個月到崗,發半個月工資,明天到崗,楚玉上一天班就能得半個月工資,大賺。

楚玉知道她這是在向自己示好,便順勢說道:“好,我明天就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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