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王妃(完) 晚安(1 / 2)

齊王的舅舅靖安侯突然站出來的時候, 李垣尚且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隻覺得這老臣多半是在垂死掙紮,可能會找一些雞毛蒜皮的小麻煩, 並沒有當一回事。

“靖安侯, 你也太著急了,陛下話還沒有說完呢, 就被你搶了話茬。”李垣的狗腿子出聲埋怨道。

靖安侯完全不為所動, 揚聲說道:“陛下,請容臣慢慢述來。”

天啟帝看了靖安侯一眼,沒說話。

禮部尚書此時卻急著表現, 一臉諂媚地朝著天啟帝說道:“陛下, 如今最要緊的是下個月的過繼禮,靖安侯要告發的這樁舊案, 不如直接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處置。”

靖安侯卻高聲說道:“陛下, 臣要說的這種舊案,恰恰與這件事休戚相關, 身為人臣,當儘忠職守, 臣實在不忍心看到您被奸人蒙蔽!”

天啟帝神色不明。

哪怕知道他要的那個真相即將浮出水麵,但天啟帝心情並不愉悅。

他的沉默不語, 此時被齊王派係的人理解為他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生出是非。

齊王打了個眼色,由靖安侯打頭, 派係的其他官員紛紛附和,跟在靖安侯身後下跪, 高聲喊道:“陛下,國之儲君事關重大,切不可輕忽怠慢!”

李垣心下焦急, 他此時像極了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不過他也真的確實輸光了,他的家產幾乎全被楚玉捏在手裡。

為了這個太子之位,他付出的實在太多,他怎麼能容忍有人還要給他使絆子。

“陛下,臣忠心耿耿,您千萬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李垣急聲說道。

齊王在一旁跟著開口:“自來真金不怕火煉,你若真是清白無瑕,何必如此害怕呢?”

李垣瞪著這個老對手,質問道:“齊王,誰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如今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你非要捶死掙紮?若是被查出來你構陷儲君,該當何罪!”

齊王冷笑一聲,說道:“你還沒被過繼呢,就開始擺儲君的架子了?你這是覬覦皇位多久了?就這麼等不及?”

李垣趕忙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天啟帝。

天啟帝此時神色複雜,眼中暗光一閃而過,他也沒有想到,因為儲君之爭,朝堂上的官員分化竟然如此嚴重。

靖安侯本來就是齊王的舅舅,這便罷了,但禮部尚書原本可是他的心腹老臣,君臣相知相交多年,天啟帝也沒想到這樣的感情終究毀在了奪嫡上。

天啟帝看向李垣的眼神中能射出冷釘。

“國之儲君,應當白玉無瑕,陛下,不如您先聽靖安侯將事情說完。”宰相站出來說了一句公道話。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每一個說話的人,落在天啟帝眼中,似乎都背著另一重身份。

天啟帝看著宰相,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跳上了齊王的船。

天啟帝沒有確定儲君之前,對待朝堂上的事情他還能保持公正理智的態度,但如今他心中已經有了儲君,看待他人的眼神自然就變得不夠客觀。

他是皇帝,一個承受了一十多年無子流言的皇帝,這些年他遭到了太多或明或暗的試探,他找不到下毒害自己的真凶,便覺得每一個兄弟都是凶手,兄弟、侄子都是要搶他皇位的人。

如今上蒼垂憐,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親骨肉,彆說這是個女孩 ,就算是個傻子、是個殘疾,他也要將人送到皇位上去。

他背負了一十多年的流言蜚語、受了一十多年的憋屈,早就化成一股洶湧澎湃的執念,眼前這些人,不再是他的臣子、侄子,而全都是他孩子的對手、政敵。

他確實要打壓李垣,但一樣要趁著這個機會將齊王按死。

“既然宰相都開口了,那過繼一事暫緩。靖安侯,你且說說你的就舊案。”天啟帝說道。

靖安侯聞言臉上不經帶出一絲喜色來,他的想法出奇的簡單,李垣倒台,那天啟帝就隻能選他的外甥,家族富貴近在眼前。

“陛下,老臣要舉報梁王之父,上一代梁王唆使宮人,對陛下下毒,致使陛下多年無子!此等喪心病狂之人,所生之子,絕不可以作為國之儲君!”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

李垣麵色慘白,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靖安侯,他尚且還不知道昨夜薛子玉失蹤的消息,更不知道薛神醫已經進京。

他覺得父親做的天衣無縫,薛神醫更是已經和他站在一起,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為什麼這麼隱蔽的事情能被靖安侯知曉。

而對於其他臣子來說,給他們帶來的震驚更大,因為他們甚至不知道皇帝沒孩子是因為被人下了毒,他們還以為皇帝是沒有生育能力。

“靖安侯,這種玩笑可開不得,你手中可有證據?”李垣的狗腿子高聲質問。

靖安侯冷笑一聲,說道:“若不是事實俱全,我又怎敢出言狀告未來儲君?”

靖安侯轉頭朝著天啟帝,又是一副鐵骨錚錚的忠臣模樣:“陛下,當年老梁王下的毒來自一個叫李瑾的大夫,此人是鬼醫傳人,不僅醫術無雙,也極其擅長使毒。”

“陛下,我父王向來忠心耿耿,為人恭順謹慎,從未有過一日不臣之心!您千萬不要聽信小人的讒言,而誤會了我父王!”

天啟帝的視線在靖安侯和李垣之間門來回移動,朝堂上吵吵嚷嚷,但天啟帝一直沒有表態,他更像是一個旁觀者。

“陛下,十年前我父王是倒在求藥路上呀!他的忠誠,天地可鑒!”李垣急切說道。

十年前皇太後病重,急需嶺南的一味藥材,老梁王明明可以派手下去求藥,卻自己跑了一趟,最終沒有承受住嶺南的瘴氣,死在嶺南。

靖安侯冷笑一聲,說道:“老梁王那時早就病體沉坷,本來就沒有幾日好活了,他故意前往嶺南做出一副孝順模樣,藥沒有求到,反倒將自己折進去了,又給自己的兒子掙來了一個梁王的爵位,真真是好算計!”

“你胡說!我父王的赤膽忠心天地可鑒!”李垣辯解道。

靖安侯嘲笑道:“先帝十子,你父王出身最低,乃是先帝酒後寵幸一宮女所生,素來為先帝所厭惡,先遞給其他諸子分封,唯獨沒有給你父親任何爵位,你還說這王

爵不是因為你父親苦心算計而來?”

老梁王的身世是李垣的逆鱗,這件事此時被靖安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讓他有一種當眾脫光了衣服的羞恥感。

靖安侯慷慨激揚:“老梁王被先帝不喜,陛下卻一直對他優容寬待,豈料老梁王就是一條毒蛇,恩將仇報,此人罪在社稷,天地難容!”

“你血口噴人!”李垣衝上去,甚至想要對竟然靖安侯動粗。

靖安侯早有準備,一腳就踹過去,李垣瞬間門趴倒在地。

倒不怪他太弱,他這段時間門一直在養傷,武功本就疏忽許多天,再加上楚玉一直在折磨他,隔三差五就收拾他一頓,晚上睡覺都要擔心楚玉在他床頭扮演女鬼,他的身體早就被折騰虛了。

此時朝臣們也在小聲議論著。

“都說梁王文武雙全,怎麼連靖安侯這一個老臣都打不過?”

”先前傳言梁王因為懷抱女子而雙臂骨折,我本來還以為是謠言,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這樣弱的身體,真的能當太子嗎?”

“老梁王給陛下下毒,害陛下如此,他自己也一十多歲了還沒個孩子,是不是也斷了香火?”

李垣聽著這些聲音,恨不得捂住耳朵,他想要大聲反駁,他有孩子!

靖安侯又開口:“陛下,梁王殿下幾次三番阻攔微臣,他顯然是心虛了,就算他沒有參與這事,他竟然也是知情者!”

天啟帝先前一直是一副十分看中李垣的模樣,完全是把他當做太子來親近,此時做戲做全套。

“靖安侯,你既然有證據,那就呈上來,是與不是,總要在眾人麵前分辨清楚。”天啟帝語氣平緩,似乎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動怒。

李垣心中忍不住升起一抹期盼來,他覺得天啟帝未必會完全放棄自己。

但靖安侯顯然準備充分,開口道:“陛下,臣帶的是人證!”

李垣心中有著不好的猜測。

滿朝文武靜靜等待著,很快,兩個人被帶進了大殿內。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麵容相似。

“薛子玉!怎麼會是你?”李垣不敢置信的看著薛子玉,眼中滿是被背叛的痛苦。

他以為人證是薛竟,卻沒想到薛子玉也倒戈。

他甚至都來不及細想被他好好安置在外宅的薛子玉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薛子玉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血色,原本四個月微微凸起的肚子,此時顯得很扁平。

靖安侯再度開口:“ 陛下,這男子就是當年提供毒藥的鬼醫傳人李瑾,下毒之後梁王卸磨殺驢,對李瑾追殺多年,李瑾改名為薛竟,在這一十多年間門,靠著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在民間門闖出偌大的名聲。”

“這女子名為薛子玉,表麵上看他是薛竟的徒弟,實際上他是薛竟的女兒,也是唯一的孩子。薛子玉的另一個身份,是梁王的外室。”

“四個月前,梁王因為一女子雙臂骨折之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薛子玉就是這名女子。”

李垣:骨折的事情是不是沒完沒了了?

他感覺自己頭上體虛的帽子似乎摘不掉了。

“梁王妃善妒,因為這女子與梁王鬨得不可開交,甚至還進宮住了足足一個月,梁王為了挽回梁王妃,與薛子玉商量之後,薛子玉假死脫身,此女被梁王安置在梁王太妃的陪嫁宅子中,顯然,太妃也知曉老梁王的籌謀。”

接下來,靖安侯有更精彩的表演:“梁王殿下雖然沒有參與老梁王的計劃,但他多半已經知悉前因後果,所以先前梁王出京公乾,他和這位神醫薛竟再次牽上了頭。”

前麵的內容李垣還能聽明白,到了這裡他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靖安侯繼續幫李垣理順邏輯:“至於為何明明要追殺薛竟,卻變成再度聯手,原因很簡單,老梁王害了陛下,卻沒想到報應落在了自己兒子身上,他若是地下有知,應該也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也生不出孩子!”

“我的外甥齊王已經有了五個兒子!梁王能不急嗎?所以他就需要薛竟出手調理他的隱疾。”靖安侯還順便小小地捧了一把自己的外甥齊王。

李垣趕忙解釋:“陛下,臣沒有隱疾!”

其他的事情李垣可以慢點解釋,但這件事李垣反駁時極其大聲。

隻可惜,在場並沒有幾個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覺得他心虛了。

“薛竟答應幫他治療,但又留了一手,薛竟此人同樣極具野心,他想讓自己的女兒成為未來的天子之母,所以,梁王殿下其他的妻妾沒有懷孕,隻有薛竟的女兒懷過孩子。”

“可惜,昨夜薛家女受驚,孩子掉了。”靖安侯解釋了薛子玉為何狀態如此淒慘。

李垣看向薛子玉,重點看著她的肚子,那裡一片平坦。

薛子玉眼中無光,神色灰敗。

這個孩子懷相不好,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斷催促父親進京當她保胎,全沒想到還是沒有保住。

她甚至感覺到,因為這次落胎十分狼狽,她日後再想懷孕,可能就難了。

“陛下,這是薛家父女的供詞。”靖安侯呈上兩份供詞,這都是他昨天晚上連夜嚴刑拷打的結果。

天啟帝細細將兩份證詞看完。

過了許久,他歎息一聲,說道:“薛家父女收監,梁王圈禁。”

天啟帝並沒有完全被靖安侯牽著鼻子走,他顯然還要自己再審一遍。

但這個結果對於齊王一黨來說,已經足夠歡呼雀躍。

前段時間門,隨著過繼的事情塵埃落定,齊王本來已經心如死灰,但他卻忽然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中所言,道出了這樁塵封一十多年的陳年往事,然後是齊王也不沒想到老梁王出身卑微,卻敢冒這樣的全天下之大韙,做下這樣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老實說,齊王的第一反應是懷疑。

但信中幾乎是手把手地教他怎麼去將這件事查實。

齊王不知皇後懷孕,此時仍然還理所當然地覺得梁王拉下去了就該自己上位。

哪怕他知道這件事有著巨大的風險,但他還是選擇賭一把,他按照信中教的,查到了薛子玉的住處,又抓住了偽裝精細的薛竟,這才有了今日這一場好戲。

齊王下朝時,走路都帶著風,一些原本搖擺不定的官員,此時覺得到了自己要跳忠的時候,紛紛對這齊王示好。

齊王十分受用,照單全收。

梁王府突然被大批官兵團團圍住。

丫鬟小廝們此時全都六神無主,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搶奪財物想要偷偷逃走。

太妃此時拉著劉嬤嬤的手,問道:“打聽清楚了嗎?到底發生了何事?過繼之事不是已經定下來了嗎?陛下金口玉言的事!我兒今日上朝不是要定日子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太妃實在太慌亂了,因而沒有注意到劉嬤嬤躲閃的眼神。

“太妃娘娘,您先彆著急,您要是穩不住了,王府裡這麼多人怎麼辦?”劉嬤嬤試圖安撫。

太妃卻實在冷靜不下來,王府的家底都掏給了楚玉,如今卻落得這樣的結果,她如何能接受。

她第一時間門責怪楚玉。

“楚玉呢?她去哪裡了?是不是她又乾了什麼好事! ”

太妃這段時間門所有的不順全都來自楚玉,出了什麼事隻會歸結到楚玉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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