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堂中六人對著李讓怒目而視。
李讓極富侵略性的目光卻隻是緊緊的盯著田襄。
藏在袖子下麵的手搭在連弩之上,隻要有半點不對,他便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先下手為強。
連弩裡六支弩箭,堂中正好六人。
反正殺人這種事情,經曆過草原的洗禮之後,他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終於,在李讓麵上表現出不耐煩的神色之後,田襄開口了。
“不知李監正說的要百家為你所用,是怎麼個用法?”
此言一出,滿堂儘默。
堂中六人皆用震驚的目光看向田襄,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們從未想過,堂堂墨家顯學門派掌門人,竟然會真的同意李讓那無理的請求。
彆說堂中其餘五家掌門人,就連李讓此刻都有些難以置信。
畢竟,他隻是隨口一提,他從來不覺得這些所謂的百家傳承能拿得出來那麼多錢賠給他,也不覺得百家會臣服於他。
說那句話的真正目的也隻是想看看能不能從這些窮鬼身上榨出點油水。
李讓沉默了半晌,對上田襄那雙探究的眸子,不由得問道:“巨子此言,可是戲言?”
田襄搖頭道:“此乃君子之言,還請李監正解惑!”
此言一出,另外五家掌門人臉上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陰陽家韓度率先站起身來,看向田襄難以置信的問道:“巨子,你當真要臣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子?”
田襄看向韓度,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無奈道:“非是臣服,隻是想看看能不能為百家多爭出一個選擇罷了!”
韓度氣急,但看見田襄臉上的無奈之色,隻得滿臉頹然的坐了回去。
李讓沉思半天,終於消化完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隨即看向田襄道:“我說的為我所用,並不需要百家為我賣命,相反,我可以出資建一座書院來安置百家,你們大可於書院之中廣收門徒傳播學問。
我隻有兩個要求,當我需要創造什麼新事物的時候,百家門徒需無條件支持我,尤其是公輸家與墨家。
另外,百家不管研究出什麼新東西,隻要是對百姓,對大唐有益的東西,不得敝掃自珍,須得用以造福天下之人。”
李讓此言一出,堂中五人又沉默了。
田襄更是麵色複雜的看著李讓,半天才開口問道:“李監正此言當真?”
李讓望著田襄,微微頷首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田襄點點頭,隨後看向堂中五人:“諸位,若是有不願的,此時可以提出來。”
靜,死一般的寂靜。
五人麵麵相覷的對視一眼。
最終,李淳風站起身來朝田襄拱手道:“我道門分支眾多,書院於道家也無甚益處,此事,我道門便不參與了。”
田襄點點頭,對於李淳風的話,他並不感到意外。
道家是諸子百家之一,但道門卻是宗教。
而且,道門不缺錢。
李淳風說完,轉身朝著李讓行了一禮,隨即大步踏出了房門。
幾人目送李淳風遠去,堂中又恢複了寂靜。
田襄望著李讓,半晌之後,忽然歎了口氣道:“李監正,如你所見,如今所謂諸子百家還有傳承未曾斷絕的,便隻剩下這幾家了。
吾也不瞞你,此次吾等之所以想要在朝堂之上選擇一個代言人,一來是不想百家學說斷絕,二來也是在山野之中實在活不下去了。”
李讓點點頭表示理解,從他進入玄都觀以後,他便大致理解為何百家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世了。
首先是自己的出現,讓他們看見了百家能夠在儒家的壓迫下重新站上朝堂的希望,畢竟自己拿出來的那些東西,怎麼看都像是百家的傳承。
其次便是人沒有飯吃,是真的會餓死。
百家傳承那麼多年,弟子門徒必然不少。
而百家門徒醉心於學問,誰來種地養活他們?
農家?
就算農家出手也不行!
關中三年大旱,又遭蝗災,農家門徒再多,種出來的糧食也不夠支援其餘四家。
至於道家,道門倒是輝煌,但道門與道家之間的關係早就變味了。
大唐立國之後,李淵認為祖天師李耳乃是李家先祖,追封李耳為皇帝,道教在大唐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
今日李淳風能出現在這裡,還能將玄都觀借給百家作為聚會之所,已經是看在道門與百家同為古老傳承的情分上了。
想要道家拿錢拿糧食出來支援百家,那是決計不可能的事情。
並且,李讓現在也想明白了為何他們不去找李世民,而是來找自己一個農戶小子的原因。
很簡單,李世民不會為了大貓小貓兩三隻的百家去得罪勢大的儒家。
如今大唐的讀書人,儘是儒家門徒。
江南士族,山東門閥,關隴貴族,讀的全是聖人的微言大義。
李世民要靠著這些人治國,自然不會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