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來說是李氏的祖宅沒了。
殺紅了眼的百姓不會去管你祖宅裡還有沒有人,他們要的是儘情的宣泄心中的恨意的和怒火。
就在李讓的眼皮子底下,千年簪纓世家的隴西李氏,今夜徹底從大唐除名。
休息了一會兒,李讓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淡然道:“程叔叔,走了。”
“走吧走吧,陛下該等急了。”
程咬金意興闌珊的看了一眼已經被大火吞沒的李氏祖宅,一個縱身跳下了牆頭。
李讓緊隨其後。
一支便衣小隊不動聲色的將兩人護在中間,用巧力撥開瘋狂的人群,艱難的朝著洮河邊逆行。
夜深了,東鄉村也沒有多少百姓了。
大家都在李氏的屍骨上狂歡。
百姓們哭,百姓們笑。
他們終於親自為死難的父兄討回了公道。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名叫李讓的少年,用不了多久也會被世人遺忘。
世人會忘記他們咒罵過他,也會忘記他們稱讚過他。
洮河之上,百姓們用羊皮筏子搭起了好幾座浮橋。
李讓走過浮橋,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河對岸未曾倒塌的那些高牆。
李氏之人,喜歡玩弄人心於股掌之間。
他們可曾想過會有人心反噬的那一天?
一道高牆,攔得住人心嗎?
李讓沉默的看著高牆之後的火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李氏在玩弄人心草菅人命,但換個角度來說,李讓如此作為,何嘗不是在玩弄人心草菅人命?
一個舊的李氏倒下了,那麼他這個新的李氏呢?
將來他的家族,他的子孫後代,是否又會走上李氏的老路?
李讓不敢深思細想,他害怕,他恐懼。
關鍵時候,程咬金一巴掌拍在李讓的後腦勺上。
“磨蹭什麼,走啊!”
一巴掌下來,李讓頓時回神,這才驚覺,不知不覺間,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李讓不禁朝程咬金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看得程咬金有些莫名其妙。
“走吧!”
李讓應了一句,兩人並肩走進了村子。
留在東鄉村殿後的李道宗早已在村口處等著他們。
三人彙合之後,從村子旁邊的一條小路上了山。
東山不高,隻是一座小丘陵,山勢也不陡峭。
但爬上山頂之後,李讓還是累得氣喘籲籲。
“嘖~”
程咬金嘖了一聲,有心想要說幾句騷話,但看著李讓有些蒼白的臉色,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李世民依舊站在高台之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洮河對岸的狂歡派對。
三人見狀,也沒有出言打攪,隻是輕手輕腳的走到高台之下,靜靜的等著。
李世民沒有讓幾人多等,很快收回了視線。
他抬起手揉了揉臉頰,轉身走下高台,走到有些狼狽的三人麵前。
片刻後,輕聲開口道:“都累了吧,朕已經讓人搭好了帳篷,都去歇息吧!”
程咬金和李道宗對視一眼,朝李世民拱手拜彆,便朝著高台一側的帳篷走去。
李讓也想走,但李世民叫住了他。
“李小子,隨朕來。”
李讓跟著李世民走進了山頂上最大的一頂帳篷。
李世民在主位上盤腿坐下,對著李讓示意道:“坐”
“謝陛下!”
李讓盤腿坐下,沉吟片刻後問道:“不知陛下喚微臣前來,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要緊事,召你過來閒聊幾句而已。”
李世民的話說得隨意,李讓急忙正襟危坐。
閒聊,帝王和臣子之間,哪裡會有閒聊這種說法。
這點自覺李讓還是有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李世民便問道:“李小子,你說,將來要是有人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付朕,朕該如何應對?”
此言一出,李讓頓覺頭皮發麻。
如何應對?
這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因為百姓的怒火是無解的。
除非百姓徹底的摧毀舊秩序建立新秩序,否則,任何應對之法都是以卵擊石。
如何應對?
李讓也不知道,所以李讓隻能選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