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屍山血海。
她看到了山河破碎。
碎裂的雪原滿是斷手與斷臂，她看到了無數屍體，那是凜冬之神的屍體！
殘破的身軀一動不動，那些忠誠耿耿、誓死追隨她的凜冬之神一個個絕望的睜大眼睛，張著嘴巴，滿臉疑惑的看著喀俄涅。
仿佛在質問喀俄涅：為什麼要害死他們！為什麼明明追隨她，卻迎來這個下場！
屍體中，晶瑩剔透的凜冬神殿已然倒塌，“凜冬”二字四分五裂！
恰如林凡記憶中，那發生在未來大夏的一幕！
而這一幕，讓喀俄涅愈發崩潰。
對比之下，就連身軀那不斷被磨滅，不斷死亡的痛苦都不算什麼了，她感受到了發自內心的痛苦，那種一切希望，一切美好，一切堅持，都在眼前煙消雲散的痛苦！
凜冬神殿，是她的一切希望！
是她從始至終一路隱忍，一路堅持的目標！
林凡則安靜的看著沉浸在痛苦中的喀俄涅。
他沒有動手偷襲。
如果林凡現在動手偷襲，他有把握，在喀俄涅此時完全沉浸在痛苦中的時候，他可以一刀砍死喀俄涅。
但這次戰鬥，並不是為了殺死喀俄涅。
而是為了合作。
喀俄涅那讓冰原顫抖的尖銳哀嚎終於緩緩散去，她身軀已經不住的顫抖，雙眼通紅流淚，一直以隱忍聞名的喀俄涅竟然被林凡弄得硬生生疼哭了……
她目光恐懼的看著林凡，仿佛看到了一隻擇人而噬的惡魔。
這修羅神帶給她的痛苦，讓她甚至不敢去回憶！
這一刻，她終於知道，這修羅掌握的規則是什麼！
【痛苦】！
林凡身後，“痛苦修羅”四個字，熠熠生輝。
“神，也不行啊。”鬼神獰笑著搖搖頭：“這才多久，就都疼哭了。這就堅持不住了。”
“很疼嗎？”
喀俄涅死死盯著林凡：“你無法想象的疼。”
然而，這鬼神卻笑了笑：“不，我可以想象。”
“事實上，這對你來說無法想象的痛苦，我每分每秒都在承受。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親眼目睹過的，你感受到的，是我親身感受的。”
“這是，低等生命的痛苦。”
“這是，弱小的痛苦。”
“身軀被神明斬殺，親人在眼前慘死，同胞與先輩被神明踏碎，大好山河在榮光下變成屍山血海，守護的一切，美好的一切，堅持的一切，都蕩然無存……”
“身為弱小的絕望，無能為力的痛苦。”林凡語氣平淡的描述著。
一時間，喀俄涅有些呆愣。
弱小的痛苦……
她從未想過這些。
這一刻，她看著林凡，以及他身後那些在火海中廝殺的族群，那些在城牆上怒吼的戰士，這位主神竟然與這個修羅神，這些自己眼中的低等生命隱隱有些共情了。
自己這凜冬主神，在其他神殿眼中，何嘗不是低等生命一樣的存在？
“方才為何不殺我？”喀俄涅沒有動手，而是看著林凡，聲音依舊帶著痛苦殘餘的顫抖。
剛才林凡隻要動手，沉浸在痛苦中的喀俄涅絕對沒有還手之力！
但卻沒有動手！
這讓喀俄涅無比疑惑，她想起了之前三打一的時候，這修羅神似乎也隻是奔著打敗自己而來，就算是那刺客現身的第一時間，都隻是擊碎護體寒冰，而不是刺向自己！
“我們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林凡直截了當的說道。
“合作……說得好聽。”喀俄涅冷笑一聲：“其實就是加入你們，為你們而戰吧？”
林凡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喀俄涅忽然笑了起來：“低等生命，總是這麼愚蠢。”
“幻想讓我凜冬神殿，為你們而戰？”
林凡點點頭：“不行嗎？”
“你的確很強，你們也的確超出了我的預料，但你不會真覺得，你們人族，能讓我凜冬之神俯首吧？”喀俄涅笑道，“而且，加入你們……人族為首的凜冬神殿，還是凜冬神殿嗎！”
“你是不是不知道，宙斯為何與我開戰？”
“我若真願放棄凜冬的尊嚴，率凜冬之神加入雷霆神殿，宙斯根本就不會追殺我！”
神明，也有身為神明的尊嚴！
自古以來，便是神明征服一切，淩駕於萬物智商，哪有神明俯首的道理！
再者，若是加入人族，凜冬神殿，還是凜冬神殿嗎！
若她願意放棄凜冬的尊嚴，解散凜冬神殿，率領凜冬之神加入雷霆神殿，那宙斯也不至於為了征服凜冬神殿而開戰！
她走到這一步，就是為了凜冬神殿！
林凡笑了笑：“你在拒絕嗎？”
“如果我拒絕，你會怎麼樣？”
“打服你。”
“打服我……”喀俄涅眼眸中閃過一絲狠辣，“那就試試。”
她寧可死，也不願放棄凜冬的尊嚴，也不願放棄自己辛苦建立的凜冬神殿！
諾斯死了，她不是不能接受。
而放棄凜冬神殿，她寧可死！
凜冬神殿，才是她真正的孩子，喀俄涅一生隱忍，背負屈辱，甚至為波塞冬生了個孩子，都隻是為了凜冬神殿而已！
她決不允許彆人覬覦！
“修羅神，你很強，你的規則也很強。”
“但你殺不了我。”
這一刻，喀俄涅眼中已然有了赴死的覺悟，她看著再次舉起刀的林凡，忽然道：“我能說幾句話再動手嗎？”
戰鬥已經注定。
林凡要她屈服，這在她眼中，與宙斯沒有任何區彆。
這似乎是難逃的宿命。
林凡點點頭：“放心，等你說完再動手，我不會偷襲。”
這隻卑鄙的修羅補充了一句：“我也想把你打的心服口服。”
畢竟林凡的第一目標不是殺死喀俄涅。
而是讓喀俄涅加入大夏。
喀俄涅點點頭，她的聲音十分平靜，傳遞在滾滾寒風之中。
“凜冬諸神聽令！”
“我將全力釋放【凜冬】，凍結這個位麵，凍結此地生靈！”
“這位麵，將會為我陪葬。”
“爾等則趁我凍結之時，趕緊逃離！”
遠處的冰雪中，已經大部分都被抓住的凜冬之神們聲音帶起哭腔：“主神……”
喀俄涅不計代價的全力釋放【凜冬】，意味著什麼，他們都懂。
意味著喀俄涅將會沉淪於【凜冬】，成為【凜冬】的一部分，化作永恒的冰雕！
“不必哭泣，不必悲傷，更不必勸我。”喀俄涅輕聲道：“今日之敗，都因我決策失誤。”
“我雖死。”
“但隻要你們還活著，我凜冬神殿，便永恒不倒！”
“此戰之後，副殿主接替我的位置，我會讓凜冬項鏈將認你為主，追隨於你！日後，你便是新一任凜冬主神！”
被捆的結結實實的副殿主涕泗橫流：“主神……我受不起……等等，主神，諾斯呢？他不是您培養的接班人嗎？”
喀俄涅臉色一沉，沒有回答。
諾斯？
接班人？
放屁！
“若有一天，我凜冬神殿恢複榮光，問鼎神界，寒風席卷之日，便是我來看你們了。”
話音落下。
喀俄涅雙手點在那冰晶項鏈之上。
“哢！”
原本凍至胸口的冰晶再次快速蔓延，隻瞬間，整個雙臂和肩膀都被凍結，白皙的脖頸化作晶瑩剔透的冰晶，直至下巴，還在快速往上蔓延！
唯獨那秀氣的五官依舊，雙眼中帶著無比的憤怒和恨意！
恰如麵對宙斯一般！
“轟！！”
狂暴的【凜冬】，席卷而出！
純粹，磅礴！
這一刻，喀俄涅抱著必死的決心，不再壓製，甚至還主動釋放冰晶項鏈中的【凜冬】！
她在尋死！
哪怕是死，也要凍結這修羅神，凍結這個位麵！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凜冬之神們活下來，才能讓凜冬神殿存在下去！
“我喀俄涅實力不濟，麵對宙斯，我隻能逃走。”喀俄涅宛若凜冬的主宰，立於滾滾寒氣之中，對林凡道：“但我凜冬神殿，也不是你可以覬覦的！”
“隻恨不能親手對宙斯報仇啊……”
她忽然低歎一聲。
她對著修羅神的憤怒，何嘗不是對於宙斯的憤怒！
“轟！”
磅礴【凜冬】呼嘯而至！
林凡身形瞬間消失，再次出現，已在喀俄涅身前！
高舉修羅刀，即將斬下！
修羅刀上，漆黑的【痛苦】湧動，【痛苦】劈碎【凜冬】，朝著喀俄涅的腦袋寸寸落下！
但下一刻。
“嗡！”
那刀刃猛然靜止，懸於喀俄涅的頭頂，距離喀俄涅隻有三寸！
“哢！”
林凡全身都已然被凍結！
這凜冬主神以性命為代價，全力釋放出的滾滾【凜冬】，不是靠著【痛苦】就能抗衡的！
“隨我一同化作冰雕，與整個位麵為我陪葬吧。”寂靜的世界中，臉龐已經開始化作冰雕的喀俄涅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