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乾淨又漂亮,多少吸引了周瑜幾分注意力:“奉孝卻是有福,和佳人找了這麼一片清淨之處,躲了外麵的俗事。”
“弈可是還食五穀的。”郭嘉將手指放在下巴上,輕輕磨挫了一下自己的胡須,“公瑾莫不是以為弈是什麼仙人,不食五穀不理俗事?此去是為了家中錢銀,不然江東這地方,弈不願離去啊。”
“真有這麼好?”
“有公瑾在此,自然好。”
白曦在倒茶時抬眼看郭嘉,不知他這般言語誇大究竟是為了什麼。對於周瑜,白曦自然知道郭嘉提防大於拉攏,如今這三分真七分假的話語,硬是被郭嘉說的言辭誠懇,若是沒有後續他是決計不信的。
而郭嘉的手在桌下輕輕地摩擦了一下白曦的腿,然後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古有伯牙子期之音,如今公瑾可願與嘉合奏一曲?”他的話慢條斯理又帶了幾分雀躍,“不知究竟是公瑾的琴音無雙,還是弈的笛音更勝一籌。”
一瞬,白曦知道郭嘉想要做什麼了。
合奏是假,離間是真。
周瑜固然是高風亮節,自詡光明磊落無所遮藏,可孫權不一定是這麼想的啊。周瑜是孫策舊臣,身份本就尷尬,如今孫權正是爭權奪利之時,周瑜還有空外出訪友,訪的還是孫權心中曹操的臣子。
雖然因無證據,加之之前與郭嘉的交流,孫權不可能將郭嘉與白曦可能是曹操手下的事情捅露出去,畢竟如果這麼說,與他們同樣有所交集的孫權會被孫儼抓住把柄,一朝翻身失了江東的權利,可孫權既然能夠為了抓住孫家的權利隱忍這麼多年,這件事被他知道了固然現在不會發作,也終有一日會被他翻出。
“小曦?”郭嘉注意到了白曦的愣神,出聲相喚。
白曦眨了眨眼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拔出來,看著郭嘉與周瑜同時看著自己,變得尷尬:“什麼事?”
“弈說——”郭嘉拖長了聲音,“去取琴與笛來。”
郭嘉大概真的對他現在這個翩翩公子的人生沉迷到無可自拔,白曦看了眼郭嘉便起身朝著他們的馬走去,白雲留在了許都,所以他們現在隻是騎了兩匹毫無特色的棕馬,看見來人,不耐煩的在地上翻了翻蹄子。
難怪今日郭嘉打包行李,特地弄來了一把古琴。
很多時候白曦看不懂郭嘉所做究竟為何,但郭嘉從來都不做無用功,語氣空猜測他的意圖,倒不如什麼都不去想。反正吃虧的也不是他,想那麼多除卻頭痛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利益可言。
這一次是周瑜起的音,他的琴音不同於上一次如春風過細雨落田野,更像是林間風吼溪水奔流。笛音緊接而上,高低起伏由輕複重,雖幾翻輾轉卻不被七弦琴中正的琴音所蓋,反倒映襯著琴音,像是一問一答般默契。
琴音漸漸變得高昂,反倒是笛音逐漸低落,如正爭辯的兩人一人占儘上風,一人即將敗落。但終究笛聲未止,回轉之際如珠落玉盤清脆短促,然後接連成調,映襯成曲,最後奪人耳目,將琴聲壓了下去。
就像是一局棋,履險如夷,在危急關頭翻盤致勝。
周瑜眼睛中帶了幾分驚豔,指尖輕佻再發征程,從學子爭辯轉至空山鳥語縹緲之音,郭嘉的笛聲應和而上,撤去了世俗賄賂的俗氣,清澈無拘。
白曦靠在柱子上看著郭嘉,看著他輕顫的睫毛,心底難免有幾分失落。他不擅琴曲,甚至對這些風雅之事也沒什麼興趣,對於郭嘉來說,他一定很無趣吧。
郭嘉不知白曦心中所想,他與周瑜一進一退同奏又離,直至曲終兩人收尾,相視一笑。
“自此彆過了。”郭嘉抬手對周瑜行禮,“若是他日再見,定要與公瑾徹夜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