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倒是挺起了胸膛,自信滿滿地說“大人!大明律中自然沒有這一條,可案件紛繁複雜,並非一條律例便可判定的。”
他說完這句話,向著堂上的大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隨後又轉身向著堂下所有圍觀的群眾也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不知大人可曾記得三年前曾在京師有一樁案子轟動全國?”白劼向著大人問到。
大人聽到三年前轟動全國的案子,那便是童子殺人案。
當時是有一盜賊入了一戶人家,那人家中隻有母親與幼子。盜賊入室行盜,驚醒了睡夢中的母子。母親起來反抗並保護幼子,但與那盜賊力量懸殊,就在危急時刻,不料,那盜賊竟被那幼童傷了,還不巧正是要害之處便死了。盜賊的家人上告衙門,倒打一耙。
“請問大人應該不會不知這案子吧?最後是如何判的?”
大人抿了抿嘴,清了清嗓子說“盜賊入室盜竊本就是有罪,又要害那婦人性命,幼童為保護母親那是自保,但盜賊死是事實,便按著誤殺的罪名判了賠盜賊一家安葬費即可。”
白劼滿意地笑笑,“大人,今日此案與這童子殺人案可有相似之處?同樣是力量懸殊的兩方,賈員外雖不是盜賊,但是賈員外虐打妻子,並威脅其家人,與那賊人要害那婦人有何區彆?那童子是為了保護母親,而阮氏同樣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大人您說是也不是啊?”
大人眉頭緊蹙,這白劼甚是不好對付,想要給阮氏定罪,有些難辦啊!
白劼見那大人似乎鐵定要定罪阮氏,趕緊又俯首作揖說道“懇請大人,判阮氏為誤殺。”
堂下所有人都凝神屏氣,等著堂上的大人的判決。
大人右手拍下驚堂木,正色道“一派胡言,幼童怎可與成人相比?盜賊又怎可與賈員外相比?賈員外是阮氏的夫君,敢對夫君下手,這案子若如此判,以後叫天下男子該如何對待女子?還有家法可言?!若男子不能處罰有罪之妻,以後這女子行事豈要無法無天了?!”
白劼一聽大人這話,看來這大人就是鐵了心要定阮氏的嘴,是不可改變了。他無奈隻好做了最後的陳述。
“自古以來,男尊女卑,女子一直都是依附於男子,家中像阮氏這樣受到丈夫的暴虐的,恐怕也是不在少數。隻是迫於社會地位及風俗的限製,正如我朝律法之中也是隻提若丈夫殺了有罪之妻當如何,卻從未論及妻子殺夫的具體情況。正是因為這眾多的緣由,婦人根本沒有什麼可用於保護自己的依靠。今日,白某便最後為女子,為婦人辯一辯!女子之偉大,在於能忍劇痛甚至身死的風險而產子;女子之偉大,在於願低頭從父,從夫,從子,而無怨言;女子之偉大,在於持家教子,即使與他人共侍一夫,依然壓製住內心的失落與傷心,保持住家中的平和;在座各位可有想過女子的感受?今日阮氏若被判了惡逆之罪,恐怕助長了多少個‘賈員外’之心,令多少‘阮氏’心灰意冷,斷了生的念頭?......今日白某時受阮氏之子所托,兒子心疼母親長年受虐,知道母親心中的苦痛,雖然死的是自己的父親,但仍要請白某為阮氏辯上一辯。白某說句不中聽的,誰不是娘生的呢?若各位的娘受了欺負屈辱,各位又該如何自處?嗚呼!哀哉!”
圍觀的群眾聽了白劼的一番話,各個都是黯然神傷,垂頭歎氣。即使白狀師如此說又如何呢?
堂上的大人將案台上的判令一丟,“阮氏殺夫,所犯惡逆之罪,按律斬。”
此話一出,圍觀的群眾皆唉聲歎氣地轉身離開。
本以為來了一個狀師,能讓此案所有轉機,結果還是無用。
大家的心都十分沉重地離開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