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一個村, 江兆讓江沐舟學著做事的消息很快傳遍全村。
這不,在村裡轉悠熟悉場地時,他本想弄點營養液澆在菜地裡, 先被村長叫住了。
“阿兆, 你終於舍得讓沐舟那小子乾活了?”江成厚拿著煙鬥, 笑眯眯往江兆的位置走來。他的身邊還跟著個年輕人, 二十出頭,長著一副憨厚相, 手上舉著四根長凳子,這是江成厚的孫子江世超。
江兆還未開口,江世超先對著他露出憨笑, 叫一聲:“阿兆叔。”
“成厚叔, 世超,你們這是去哪裡了?”
江成厚走到一邊敲了敲煙鬥, 同時開口:“去世超訂婚對象家幫忙了, 剛忙完了回來。那邊辦席長凳子和桌子不夠,才把家裡的搬過去用用, 等下世超還要跑一趟。本來我說,我們爺孫倆一人舉長凳子, 一人扛桌子就能拿回來,但這小子是個死腦筋,說什麼都不要我拿,我要是敢拿, 他就攔著不讓走。”
“你說這混小子傻不傻?”江成厚滿嘴嫌棄, 實際臉上都是嘚瑟和炫耀,“我看這小子就是個傻的,站在這裡說話都不知道把長凳子放下來, 舉著累不累?”
江世超咧嘴一笑:“爺爺,不累,我力氣大,這才四根長凳子,就是扛著桌子都不累。你前段時間扭到腰,醫生說了不能拿重的,就好好養著吧。”
“看吧,就是個死腦筋!”江成厚好笑,又對江世超說,“你先回去,我同你阿兆叔聊聊。”
“好咧。”
江世超一走,江成厚再次問之前的話。
“十六歲了,也該獨立。”這是江兆給出的答案。
江成厚點了點頭:“確實,再過幾年都要成人了,將來總要獨立出去,不能什麼都不會。以前我就想說你家那小子懶了些,掃把倒了都不願意扶一下。江沐舟可沒你小時候懂事,記得有一年,你也才六七歲吧,那天下大雨,明林又不在,各家院壩裡都曬著糧食,被大雨衝了得全完,結果我們過來你都收得差不多了。”
“明林都沒刻意教過你這些,你就是要懂事得多。”
江沐舟那小子從小就是個懶的,江成厚冷哼一聲。
“這小子不愛乾活。”江兆不客氣揭江沐舟老底,“成厚叔知道我的本事是怎麼來的,原來還想讓他繼承衣缽。教幾次後就放棄了,沐舟聰明是聰明,但繼承不了我爸的衣缽,學什麼都是很敷衍,怕教出個半吊子,也懶得再教。”
“其他的事情試著讓他做過,依舊敷衍了事,還不如不讓他做,以前覺得他小不著急這些,等大一點就好了。”
江成厚哼聲:“你以前就是狠不下心,現在終於知道不狠心不行了。說個不好聽的,將來要是沒你在,這小子還不得是個廢人?現在狠下心來,他還不是乖乖在學了?”
江兆笑而不語,麵上跟著點頭。
不是原身不狠心,是他有時候掌控不了思想,自然而然做出某些行為。江沐舟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原身也不是毛頭小子了,其實在對方小時候就有各種跡象。
為什麼沒警惕或者及時糾正?依舊是無法控製自身思想的原因,還會下意識忽略這些。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就算原身沒辦法糾正這些小毛病,一般小孩在這種環境長大最多就是懶了點,廢了點。沒人幫忙時也會自己學著做,更不會為利益去傷害撫養他長大的養父。
江成厚還想說點什麼,遠處傳來江世超的聲音:“阿兆叔,你快回去看看,你家來人了。”
“世超,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江成厚先問,要是一般人來找阿兆辦事,世超肯定不是這個反應。能讓這小子表現不一般,說明來的人從外形上來說絕對和村裡的人大不相同。
“有好些個,其中一男一女在最前麵,模樣特彆氣派。其他幾個人像是他們的跟班,他們穿得都特彆好,一看就是城裡人。他們手裡還拎著東西,很高檔的樣子。我過來的時候聽見有人議論他們是開車來的,通往村子這條路太爛了太窄了,他們就沒開進來。”
越聽江成厚越沒底了,他那張充滿褶皺的麵龐全是疑惑:“阿兆,你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人了?”跟著他頓了頓,“難不成是來請你主持喪事的?”
城裡人辦宴席都在酒店裡麵,總不可能請阿兆去掌勺吧?
附近認識阿兆的,都知道他有兩個本領,一是燒大鍋飯燒得好,二是主持喪事主持得好,那小詞兒一堆一堆的,深得明林的真傳,哪家辦喪事的請了他絕不會後悔。哦,不止兩個本領,還有那一手好字。就是阿兆這一手好字,村裡家家戶戶都不用去鎮上買對聯,過年直接找他就是了,可比鎮上賣的寫得好。
“回去看看就知道,成厚叔,一塊兒去。”
“行,我跟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奇怪的人來村裡,我這人做村長的肯定得關注下。”江成厚表麵嚴肅正經,心裡其實好奇的很,隨後對著江世超說,“我過去就行了,世超,你趕緊把將桌子搬回來。”
江世超很想去看熱鬨,但更聽爺爺的話:“我馬上就去!”他跑得飛快,隻要夠快,回來說不定還能去阿兆叔家瞧瞧熱鬨。
今天是周末,自然是陳康虎和徐雅找來。
總算等來這一天,江兆心情大好。
很快能在玉同村人的見證下,把江沐舟這白眼狼給送走,可以開始農村種田養老生活了。
江兆琢磨了下,原身市區還有一套老破小很快就要拆遷。
拿了這筆拆遷款他完全可以在村裡躺平,糧食蔬菜家禽這些都可以自給自足,花錢的地方少的很。如此一來不用出村子,不出村子就不可能發生其他意外。
江兆家院子門大開,江兆和江成厚走進去,院子裡江沐舟正和一對夫婦說話,他臉上還有著不敢相信,多半是被告知了兩夫婦是他親生父母的事。
江兆一出現就被江沐舟察覺,他連忙叫一聲:“爸。”跟著他充滿期待地望了眼陳康虎和徐雅,猶猶豫豫對江兆說,“爸,他們說是我的親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發生意外把我弄丟,打聽到消息才找來,現在……”江沐舟停頓了下,聲音更小了,“現在想要接我回去。”
江沐舟沒想到隻有在電視裡麵才能看到的劇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每當看到類似富豪父母認親的場麵,他也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父母會不會是富豪,卻也隻是想想,做一做夢,沒覺得哪天會實現。
現實就是這樣離譜,他從前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了。
之前他在河洗衣服,回來聽人說村口停了好幾輛氣派的小轎車,能買得起這麼多小轎車的家庭肯定是富有的。回到家,才發現這些人正在家門口。一對夫婦站在最前麵特彆顯眼,其他人拎著東西站在周圍,明顯就是給他們打下手的。
這樣的家庭能不富有嗎?
一開始江沐舟還在奇怪,他爸竟然還和這樣的人認識。
結果兩夫婦問他是不是叫江沐舟,等他說了是,他們立馬表明了身份。江沐舟聽得心頭怦怦跳,完全像是在做夢,迷迷糊糊把他們請進院子裡麵。
剛說兩句話他養父就回來了。
江兆沒什麼反應,江成厚卻是瞪了瞪眼睛。
玉同村的人誰不知道當年阿兆從鎮上回來扒開草叢撿到的這孩子,好端端放在草叢裡麵掩蓋著,那樣子一看就是被扔的,什麼叫意外弄丟了。還是個嬰孩,真要是意外弄丟了活下來的幾率怕是更小。
江成厚先開口了:“你們說是沐舟的親生父母就是嗎?有什麼證據證明?總不能你們一句話就能定了沐舟的身份吧。”
孩子這麼大了才來,這兩口子是生不出來了才回來找的吧?江成厚陰暗地想。
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那個年代太常見了。最常見的就是為要男娃舍棄女娃,將女娃送人或者丟掉。等女娃長大了,知道女娃在什麼地方,他們一定會上門認親,一口一句當初是窮,沒辦法,才逼不得已那樣做。
他呸!
這些不要臉的東西。
就是想來撿現成的,看看能不能從拋棄的娃身上拿點好處。
孩子都養這麼大了,豈是區區兩句話就能算了的。都知道那個時代窮得很,不像現在這樣吃飽飯還是沒問題。多個娃多張嘴少一份口糧,要是娃生個病家裡會更難。
讓人更氣的是,有部分被拋棄的娃對認回親生父母很執著。
要他說這種就是拎不清的白眼狼!
陳康虎臉上掛著笑,並不介意江成厚的態度,他示意旁邊的助理,年輕助理立馬拿出一文件夾,翻開後遞到江成厚和江兆麵前。
陳康虎這才說:“這是我們和江沐舟的親子鑒定結果。”
江沐舟驚訝了下,很快接受了。
他親生父母一看就很有錢,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做了親子鑒定很正常,電視裡麵都是這樣演的。
想到很快就能做富家少爺,江沐舟心跳不斷加快,但他儘量沒在臉上表現出來。但他到底隻是個十六歲的小孩,在場的人哪個不是比他多活好些年,他再掩蓋也沒辦法掩蓋全。
江成厚臉色不太好,之前他才在想有一部分被扔的娃要認回親生父母是拎不清的白眼狼,眼前就出現一個了。
這小子的眼神太直白。
江成厚想咒罵一千句“他呸,拎不清的白眼狼”,可這是阿兆的家事,他不好來管。先看看阿兆要怎麼處置,要是不對勁他再提醒兩句。
“你們如果不相信,可以再去正規醫院做一次。”徐雅說,“我們要不是確定了這件事不會貿然過來,這次過來就是想接這孩子走。他已經十六歲,原本該接受精英教育,結果出現那種意外,才讓他白白浪費十六年。好在現在找到也不遲,一切都來得及。這孩子丟了後我們一直都不得安心,現在總算找到。”
徐雅抹了抹紅紅的眼角,陳康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孩子已經找到,現在不用擔心了,以後我們一起好好補償他,本該他有的統統都給他。”
江沐舟聽得無比動心,他要是回去了就是親生父母的寶,他們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這輩子不用再奮鬥,也不用那麼辛苦讀書。
想要讀什麼學校讓家裡人捐樓就可以,或者去國外讀。
“你們先不要著急,我們來理一理。”江兆慢慢走到一邊的凳子坐下,“成厚叔,你也坐,世超說你腰還沒好,彆站壞了。”
江成厚一看江兆這反應,知道他心裡有成算,哼了一聲靠過去坐下。
這生不出來了的兩口子一看就假得很,阿兆本身有嘴皮子,之前他還擔心看在江沐舟的份兒上阿兆會忍了呢。
現在這架勢,阿兆會好好他們扯一扯,阿兆這個人計較起來沒幾個人懟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