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 怎麼不說話?”江铖俯視著額頭都已經貼在地麵上的江禮,“怎麼,當年能乾那種事情, 現在也知道說不出口了?”
其實到目前為止江铖也就是個猜測,可老三的反應證明他這個猜測很大可能是真的, 一想到這些他腦袋就有些發昏。
他怎麼會有個這樣的兒子?
江禮:【父皇果然什麼都知道了,才會在今天早膳將我們全部叫住吧。】
江禮:【老五都還沒有到桐州那邊, 這消息應該不是老五傳回來的,估計是桐州那邊的漏網之魚跑到了京城,想法子到父皇麵前告了狀。我這邊竟然是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桐州那邊的人到底是乾什麼吃的。】
江禮:【完了, 這下全完了。】
江禮:【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聽那些狗官的話了,我本不想那樣做的,都是那些狗官拉我下水。父皇啊,兒臣當初年紀小,一時間頭腦發昏, 是不小心上了那些狗官賊船。兒臣原本隻是想貪點銀子來花花的,誰知道那些狗官貪得更狠, 這才導致後麵的事情不可控。災民成山匪,桐州出現混亂,原本隻將這些人殺了便好,可那些狗官說,賑災糧已經不夠了,還有那麼多想鬨事的,不如將那些鬨事殺了,就當他們是餓死病死的。畢竟是鬨饑荒,哪裡有不死人, 不生病的呢?大片大片死,死的再多都挺正常的。】
“轟——”
“嘭咚——”
江铖聽到江禮心裡的話,再也忍不住一下將桌子給掀翻了,湯湯水水和碎片濺到江禮的身上和臉上,他也不敢動彈半分。
其餘人也都被江铖突然的動怒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都埋著頭不敢多說一句,心裡卻是各種猜測。
江暉:【老三究竟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上次老四那事父皇都沒生這麼大的氣啊,看起來比我那事還嚴重得多。】
江铖:到底是什麼事,趕緊多想想,今天一塊兒收拾了。
江謹:【三弟不會是……不會是殺良了吧?】
江铖怒極冷笑一聲,貪賑災糧,逼良為匪,賑災糧不夠就將人殺掉當成餓死病死,這就是他的好兒子,如此草菅人命。
“那次殺了多少百姓?”
江铖這話一落,在場不知情的人都麵露震驚,在他們印象中江禮平常就是個不怎麼正經,性格比較活潑跳躍的人,真的沒想到他會乾這種事情。
江禮身體發抖,果然,父皇果然是知道的,估計事情都查得差不多了吧。
“說!”江铖聲音提高,把所有人都嚇得一抖。
江铖實在氣不過,走過去一腳踢在江禮的身上,那一腳把江禮踢得翻滾。他忍著疼痛又繼續匍匐在地,帶著哭腔開口:“兒……兒臣不知數。”
這些事情都是那些狗官安排的,他不過是點了下頭,一直在府衙內好吃好喝著,他哪裡會去數究竟殺了多少。當時上報那些餓死病死的數也不是真的,而且事情過去這麼多年,當時上報的那些數差不多都忘記了。
江铖聽得胸腔都是憤恨:“抬起頭來。”
江禮不敢不抬頭,剛一抬頭隻覺眼前一晃,緊跟著左右臉各挨了幾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告訴他,他的臉很快就要腫起來。然而現在這些外傷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下場恐怕比老四還要慘。
“押下去。”江铖不想再看到江禮了。
江禮如死狗一樣被拖下去,臉上已經灰白,他這事可和老四那事不一樣,還不知道能有什麼結局。
江謹握緊拳頭,看都不敢看江禮的方向,三弟怎麼會糊塗做出這樣的事情。貪了銀子就罷了,貪得再多,就算是像四弟那樣冶煉兵器,最多也不是個圈禁的下場。殘殺災民一事,父皇根本不可能容忍。
他救不了三弟。
甚至自己也會被三弟這事牽連到了。
江铖瞥了他一眼,很快目光挪開,一一從他其餘幾個兒子身上掃過。江暉被掃過的時候身體不受控製地抖了下,三弟這事都被發現了,那他所做的那件事呢?
江铖坐了下來,沒叫人下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去取一丸保命丸來。”江铖吩咐身邊的人,已經有個老三了,他不怕多一個老大,今天都到了這一步,不如一並將事情套出來吧。剛剛聽老大的心聲,這混賬東西犯的事情恐怕也不小,不弄清楚他安睡不了。
江铖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他辛苦治理江山,希望江山變得更好,他的好兒子們倒是一個比一個更會拖後腿。關鍵是大昭國並非窮途末路的時候,僅僅是因為他們那點貪心就造成如此後果,他容忍不了。
服下保命丸後,江铖身體瞬間舒服多了。嚴厲的目光再次掃過他的幾個兒子,老六和老七乾不了什麼事,一個愛玩卻膽小,一個愛吃,都沒什麼大誌向,至今離京都沒幾次,也沒被分配過重要的差事。
老大就不一樣了,經老大手的事情不少。老大隱瞞的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老二,桐州一事,你可知曉?”江铖沒立馬發難江暉,而是問起了完全不知情的江謹。如此一來,能給老大更多心理活動時間。
江謹本就不知道那事,自然是連忙為自己辯解。
在江謹辯解期間,江暉果然是各種心理活動,江铖看似在聽江謹的話,實際上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江暉那裡。
江暉:【父皇到底知不知道澱河的事情?】
江铖眼睛一眯,原來是澱河啊。
原本澱河那邊時常有水患,幾年前他安排老大去監督治水,修建堤壩這些,莫不是與這件事有關?裡麵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很大可能是貪多了,所以花費在治水上的銀兩很少,修建的那些堤壩也是中看不中用吧?這幾年倒是沒聽說澱河那邊有水患,好像是下雨量不如以往。水患這事也不是年年都有,隻是一旦來了就是大災難。如果堤壩真的有問題,澱河周遭的百姓又沒任何準備,不敢想象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江暉:【老二之後,父皇肯定會問我了,想一想如何應對吧。澱河這幾年都沒出現什麼狀況,隻要再多熬幾年,最好是能熬到父皇人沒了,到時候真的被水衝垮了這事就追究不到我身上。現在老三沒機會了,老二和老三是一母同胞兄弟,算是被牽連到。隻有一個我還是乾乾淨淨,老五根本沒競爭的能力,老六老七更不行了,後麵的弟弟年紀小,父皇等不到他們長大,父皇彆無選擇了。父皇的身體已經不怎麼樣了吧,縱觀曆史上大部分帝王活個五六十歲頂天了。】
江铖用力按著扶手,那就要讓這個“大孝子”失望了,有老五那個貼心孩子送的保命丸,他會活得好好的。
澱河的堤壩真的有問題,這事得儘快安排人去看看,誰知道今年夏日的降雨量如何。要是所有人都覺得澱河的堤壩沒問題,沒什麼準備的話,今年水患一來,不知道要衝毀多少地方。
想到這個江铖就火冒三丈,都是他的好兒子。他尋思著沒虧待過他們的吃穿,撥給他們的銀子更是不少了,非要在這種大事上貪那麼點?縱然明白他們是想多撈銀子去做什麼,他內心還是生出悲哀。
“老大,你有什麼事情隱瞞朕的嗎?”
江暉剛剛已經做好心理建設,連忙拱手說:“兒臣一直謹記父皇的叮囑,不敢胡亂行事,絕不會如三弟那般。”
江暉:【殺災民這事我自然是沒做過,隻是拿了些治水的銀兩,還有中間有個管閒事的,被我處置了而已。他既然那麼在意澱河,我就讓他永遠鎮守堤壩了,想來他也是願意的吧。】
江铖用力捏著拳頭,這話指的是當年為治水跌進澱河被衝走的張卿嗎?這事怕不止老大一個人知曉吧,看來又是蛇鼠一窩了。許是之前已經憤怒過了,這會兒江铖還算平靜,用無比冰冷的目光看著江暉。
江暉本就很會看眼色,很快察覺不對勁,心跟著發顫起來。
父皇不是知道了什麼吧?
“老大,澱河的事情解釋下。”江铖懶得再兜圈子,直接點明,這下江暉是完全繃不住了,如先前江禮一樣一下匍匐在地。
江謹蹙眉:【大哥竟然在澱河的事情上馬虎了?不過如此一來,能與我競爭的兄弟倒是沒有了。剩餘的老五,老六,老七,能成什麼事情?桐州和澱河老五都還沒有去,說明之前藍蒼那事老五就是碰巧了,不是他聰慧,也不是他被父皇重用。是父皇早就暗自關注這些,老五撞見是偶然。還好,我沒有做類似的事情。】
江铖暫時沒空理會江謹那些小心思,目光還在江暉身上:“老大,你讓朕很失望。幸好這幾年沒發大水,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這些年你就從來不擔心,哪天發大水將河堤衝毀,張卿出來向朕告狀嗎?”
明明江铖的聲音還算平靜,卻如同雷擊一樣狠狠敲打在江暉的靈魂上。
完了,徹底完了。
父皇連張彥靖的事情都知道,怕是早就將他所做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吧。
“父皇,兒臣錯了。”
“是啊,你錯了。”江铖站起來,給了江暉一腳,“押下去。”
繼四皇子出事,成郡王和賢郡王跟著出事,更是牽連一大串的人出來。滿朝還未從之前四皇子的事情中回神過來,這下又過上了戰戰兢兢的日子。桐州和澱河兩地都忙碌起來,朝上所有臣子都忙得團團轉。
江铖雖說看不慣江謹那點小心思,但他這二兒子確實有些能耐,交了不少事情給他負責。不論老二心思如何,還是很好使的,這個關頭不敢出差錯。可惜了老大,也挺好使喚,更是一個能耐不錯的。
江兆已經到了桐州,他前腳剛到,朝廷那邊就有人來了,原本還在歡迎他的桐州官員們全部被抓了押走。
待到了落腳的地方,燕九辭才跑到江兆的屋內說話:“王爺,你真的對那個位子沒想法嗎?”
就憑借王爺神不知鬼不覺,提前讓這些事情暴露出來被陛下所知道,這等謀略不謀一謀那個位子多可惜。
江兆瞥了他一眼:“燕九辭,你是想恩將仇報嗎?”
燕九辭不解,肖想下那個位子哪裡恩將仇報了?王爺上輩子不還想逼宮的嗎?逼宮不就是想當皇帝嗎?身為皇帝的兒子,哪能不想這個的。
“你最好早點打消這個想法,這輩子本王對那個位子不惦記,你可彆東想西想的,想要達成你的目的那就好好做事,為父皇效忠。”江兆警告。
他現在的日子多舒服,這家夥想害人。
當皇帝哪裡好,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天有操心不完的國家大事,要他說比他在修仙界的日子還要忙碌。好不容易有點空閒時間想要放鬆一下,麵對的都是身邊各種心思的人。
累。
單是想一想就累。
他這位父皇是個好皇帝,身上有許多缺點,但對方確實是一心一意在為江山社稷操勞著。
燕九辭看江兆確實沒那想法了,心裡有點遺憾,畢竟以安王如今的能耐若是做皇帝真的不錯。但對方沒這意思,他自然不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