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急匆匆進宮,而是慢悠悠地,仿若閒庭信步,花了半個多時辰,才走到紫微宮內。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昭景女皇眉頭緊皺,似有些氣惱,似有些煩躁,抱怨道“一路行來多有坎坷,大晉天下處處瘡痍,東邊化膿,西邊生瘡,小師弟是否失了信心,不願再幫我了?”
語氣中帶著一絲絲遺憾,一絲絲感慨。
周元微微愣了一下,卻是沒想到大師姐會突然來這一句話,看來敏銳如她,早已察覺到了我心中微妙的情緒變化。
這些時日的擺爛,在一個具備權術智慧的君王眼中,其中的心態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往下走的路很難,僅靠一個人的決心,的確不容易堅持下去。
決心與意誌,永遠都是相互影響的。
於是周元搖頭道“前幾天是有些沮喪,不過已經好了,劉大人一則好消息連夜送進神京,我又有了力挽天傾的信心。”
昭景女皇道“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可是慢悠悠的進宮,薊州出了那麼大的事,你不著急麼?”
周元道“不是我不著急,而是東虜入侵的時機未到,劫掠薊州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什麼意思?”
昭景女皇有些疑惑。
周元淡淡道“我們有內部矛盾,他們難道就沒有嗎?努爾哈赤一統八部,建立強大的滿洲朝,一度出兵大晉,從遼東以東,一直打到沈州,可謂聲勢滔天。”
“然吞並沈州之後,女真文明同樣受到了大晉文明的衝擊,文化與生活方式的交融,讓他們內部產生了關於發展的分歧。”
“以目前女真最大的幾個部族來說,努爾哈赤所在的渾河部顯然是最大的部族,具備絕對的領導地位,而哲陳部、完顏部、朱舍裡部也有參政的權利,部族旗下有大量的軍隊,可以對完顏部形成掣肘之勢。”
“由於內部分贓不均,對發展的方向有不同的意見,同時出現了大批享受奢靡的貴族,努爾哈赤這些年一直在協調內部關係,儘量達到大致目的的統一,而且頗有成效。”
“但他們並沒有到直接拿下薊州,大舉進攻宣府、津門和神京的客觀條件,至少在目前看來,他們還需要至少兩年的時間整合內部矛盾。”
說到這裡,周元笑了笑,道“這一次奇襲薊州,無非是試探性的進攻,想要劫掠一批物資罷了,當然,和談也是他們所需要的,這可以為他們創造巨大的財富,財富有利於緩解內部矛盾嘛。”
在這些方麵,周元吃得很透,因為大晉朝最大的敵人就是東虜女真,其他的都是小病,隻有女真是癌,不可忽視。
聽完這番話,昭景女皇眼睛都亮了起來,輕聲道“原來小師弟是足不出戶而知天下,早已對東虜了如指掌了,胸有成竹了,怪不得信心滿滿,慢悠悠地進攻。”
周元苦笑道“大師姐可彆捧我了,說到底還是我們拿東虜沒什麼法子。”
昭景女皇歎了口氣,道“所以小師弟,這一次最終的結果,隻是和談對嗎?”
周元道“是,可能在幾日之內,東虜的和談書就會遞到神京。”
“要求無非就是那些,包括但不限於割地、賠款、歲貢等等,他們的態度會很強硬,而我們的態度,不能強,也不能弱。”
昭景女皇皺眉道“強則容易讓東虜反彈,興決戰之心,弱則容易讓東虜認為我們好欺負,進而獅子大開口,甚至要求割讓薊州。”
周元笑道“大師姐英明。”
昭景女皇道“一般來說,和談都是文官該做的事,按照規矩,很可能是曾程、鄧博尺或者徐世功去,但我不太放心他們,我認為他們對女真的了解不如你深刻,不容易把握住尺度。”
“同時…本朝文官過於軟弱,外交上難辦大事。”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內閣估計會把這次外交主使認為是權柄,想要入侵他們權柄,必然會引起他們的強烈反彈,金殿之上,怕是又要吵翻了天。”
昭景女皇笑道“所以後日的早朝,還要小師弟多努力啊,我不能在金殿之上公然偏私,但我可以站在理由充足那一方。”
周元道“好吧,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讓大師姐朝著‘理’這一方。”
說到這裡,周元話鋒一轉,突然道“大師姐,那個…現在番薯已經大獲成功,當初你說事情沒辦成,不能付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