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周元終於踏上了回家的路。
滿滿百大車而來,卻是空車回去,所有人都坐在了馬車上趕路,加之天氣轉晴,狂風已逝,速度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他們花了三十多天,才從宣府一直走到葉赫部草原,那已是科爾沁草原的邊緣地帶。
而回去的時候,他們僅僅花了十六天,便已經抵達了宣府。
薛長嶽看到周元風塵仆仆歸來,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
“子易,你總算回來了,全天下人都在找你啊!”
他沒有任何寒暄,直接開門見山道“陛下回京了,福王被抄家了,神京一切都太平了。”
“如今整個大晉眾誌成城,在山海關與努爾哈赤決一死戰,打得是如火如荼,難解難分。”
周元疑惑道“如火如荼,難解難分?”
薛長嶽道“這當然是安撫民心的說法,事實上我們一直用人命在填,早已快撐不住了。”
周元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道“說說具體情況。”
薛長嶽道“薊州失守之後,伍定鐘、龐立興兩人率領萊登軍和冀州軍支援山海關,與邱桓殘部四萬人,湊齊二十萬大軍。”
“他們堅守了三十天,傷亡超過了八萬人,這還是因為大雪封山,延緩了努爾哈赤的進攻。”
“陛下回京之後的第三天,便與鎮國公親自前往山海關慰問,而後陛下回京,老公爺鎮守山海關。”
“有他在,我大晉的軍心就在。”
說到這裡,薛長嶽歎了口氣,道“老國公再會打仗,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就剩下十萬人左右,不可能組織起反攻,一直苦苦支撐著。”
“直到如今,正月十九,山海關是血流成河了,二十萬大軍,隻剩下五萬多人生死拚殺,快守不住了。”
周元道“援軍方麵呢?”
薛長嶽道“我兩次上書陛下,請求再派五萬大軍支援,被陛下所拒。宣府的位置太過關鍵,這裡時刻要保持至少六七萬人的建製,不敢再動了。”
“三邊更是不能動,因為蒙古已經在河套北部聚集,眼看著就要南侵了。”
“山西、陝西的兵不能動,山東和冀州的兵已經空了,中原的兵力還未恢複,目前隻能從湖廣和金陵調兵了。”
周元直接搖頭道“湖廣不可能動,兩江還未恢複元氣,湖廣的位置要節製整個西南,一旦動了,土司的野心就壓不住了。”
薛長嶽道“所以隻能調動金陵的兵了,可那邊路遠,周期長,未必調得動啊!”
“現在陛下的意思是,讓你親自掛帥,帶領五軍營六萬人,趕赴山海關。”
周元眯眼道“陛下真敢讓五軍營出去?這要真出去了,神京就空了,萬一出什麼亂子…”
薛長嶽苦笑道“薊州和山東也沒兵了,反正到處都沒兵,陛下便不必怕,至少有禁軍和五城兵馬司可以拱衛皇宮。”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薊州城破,除了東虜攻勢強大之外,關鍵也在於軍隊內潰。”
“此次山海關守衛戰,壓力比薊州守衛戰更大,是否出現過內潰的情況?”
薛長嶽麵色鄭重,搖頭道“絕對沒有,伍定鐘和龐立興都是老將軍了,他們治下嚴苛,軍紀嚴明,到了山海關之後,便歃血起誓,要與山海關共存亡。”
“及至如今,二十萬大軍隻剩下五萬多人,屍骨堆滿了山坡,鮮血染紅了城牆,也沒有任何人怯戰。”
“子易,我們的兵,始終堅守在山海關。”
“但…這是我們大晉的老底啊,不能全沒了啊!”
周元沉默了很久,才抬起頭來,輕笑道“嶽父大人是希望我立刻回京,掛帥出征?”
薛長嶽正色道“當然!軍人,以守護國家為使命,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該去。”
周元笑道“嶽父不怕我死?”
薛長嶽猶豫了片刻,才歎了口氣,道“若真到了那一步,恐怕國家都要亡了,到時候我們軍人都要以身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