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漓,叫我紅霞就行,叫嫂子……那啥,顯得生分。”郭紅霞小聲說道。
蘇小漓樂了。
“行,那我就……叫你紅霞姐吧,叫姐比叫嫂子更親近,你說咋樣?”
郭紅霞羞澀地點點頭。
兩人這是要去哪裡來著,對,文化館!
要叫她自己一個人,彆說去文化館了,就是路過,她都不敢往那麼有文化的地方看一眼……
蘇小漓拉著郭紅霞,興衝衝地走進了縣文化館。
縣文化館是個冷衙門,平時很少有人來,她東問西問地好不容易才找到館長。
館長姓程,一位60多歲的老頭,算得上是小縣城最有文化的人了。
大概是自幼接受文史子集的古典教育的緣由,他身上帶著一種老文化人特有的清高冷峻。
郭紅霞替蘇小漓捏了一把汗,這老頭看上去可不像個好溝通的。
蘇小漓展顏一笑,不見慌亂。
上輩子接觸最多的,除了一臉苦悶的病人就是嚴肅的醫生。
能進三甲醫院的醫生,哪個不是博士起步,他們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也能讓人心懷敬畏。
不過接觸多了,就會發現他們隱藏在嚴肅外表之下的真知灼見和平易近人。
人們常常錯把嚴肅當成他們本色,其實他們隻是精誠嚴謹地對待醫學本身而已。
眼前這位須發全白的老爺子,反倒讓蘇小漓生出一絲親切。
她先客氣地表達了自己對做了一輩子文化事業的人——程館長的高度敬仰;
又談到自己作為一個年輕人,對於文化知識的強烈渴求;
最後認真地說明她想要租借一台放映機和幾部影片,租期一周,順便租個人晚上去放電影。
程館長被熱乎乎的馬屁捧得飄飄然。
蘇小漓長得乖巧,看著就是個愛學習愛勞動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孩子。
可他聽完蘇小漓的請求卻有些遲疑。
文化館成立快三十年了,還從來沒有“個人”來文化館借這些東西的。
向來都是縣裡上級安排什麼,他這個文化館就配合做點什麼。
放映機和影片每年也就下一次鄉,剩下的時候都放在資料室,再沒人看,那些片子都快埋到土裡去了。
按理說,蘇小漓做的這件事是好事,可文化館一沒有接到上級指示,二還要收錢,這算不算違反乾部紀律啊……
蘇小漓定定地看著程館長,仿佛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館長爺爺,偉大領袖說過,文藝作品就是要給人民群眾服務的嘛。
您瞧,咱們縣連個電影院都沒有,大家想通過正式途徑豐富自己的業餘生活,壓根都找不到地方!
廣大人民群眾苦於沒有文化生活久矣!
可真是‘桃源望斷無尋處,砌成此恨無重數’啊。”
嗯,欲揚先抑,節奏感要把握好。
程館長明顯是那個年代過來的老文化人,怎麼也得贈送他幾個半文半白的關鍵詞吧。
蘇小漓拿捏著火候差不多了,接著往下說道:
“您作為咱們縣的文化館館長,主動為縣裡分憂,這是大好事呢。
再說了,這租金又不是留到您自己兜裡,是為文化館創收!
為縣裡的文藝工作添磚加瓦!
是利縣利民!”
蘇小漓一頂接一頂的大高帽,給程館長戴了上去。
程館長一陣眩暈,半禿的腦袋險些承受不住。
一旁的郭紅霞都看傻了。
咋個十幾歲的女娃子,還把縣裡最有文化的老頭給忽悠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