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荒山,像是要把兩人吞噬。
顧非寒取出手電筒,又幫她把衣服裹緊些,抓起她冰涼的小手,“跟在我後邊。”
爬到半山腰,兩人一頭白茫茫的熱氣,蘇小漓差點滑倒好幾次。
虧得顧非寒握得緊。
一路踉蹌。
手電筒剛照見墳頭前的墓碑,蘇小漓發出了一聲驚呼。
一個衣衫單薄的人躺在那兒。
虧得認識那張臉。
蘇小漓飛奔過去。
她害怕了,不是彆的,是怕章韻已經凍僵,不給自己留下彌補的機會。
還好還好,還有氣息。
身子冰涼,額頭滾燙。
顧非寒將手電筒塞到蘇小漓手中,脫下自己的大衣裹在章韻身上,相對於蘇小漓的失措,他鎮定許多,“去醫院。”
蘇小漓呆愣著聽他指揮,慌亂地扶好章韻。
章韻昏迷不醒,伏在顧非寒背上不時要歪下去,整個人輕飄飄的。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從平台縣來這兒的,鞋子都掉了一隻。
蘇小漓嘴唇咬得生疼。
被搶救過來的章韻中途醒了幾次,隨即又昏迷過去,徹底醒來,已經是第四天的下午。
蘇小漓每天上午匆忙趕到香百一遭,沒什麼大事,又趕緊回醫院看護她。
章韻睜開眼,一個乖乖的姑娘捧著一本書坐在床邊,像是正在用心學習。
嘴裡嘟囔著一些她不太懂的東西,陌生又熟悉,遙遠得像是從誰嘴裡聽到過。
“設冰球與冰麵間的動摩擦因數為μ,則冰球在冰麵上滑行的加速度a=……”
聽誰說過類似的話呢?
所有的記憶像是被蒼白抽走了。
就像有個人曾經溫柔撫摸過的——她的黑發,脫落了一根又一根,換成了灰白色。
昏迷中,她見過一束白光,裡頭有個高高大大帶著眼鏡的男人,微笑、溫暖、親切,是她的歸途。
他抱著她,說:“不許你現在來找我,雖然我也很想你。”
是建國。
蘇建國,她的愛人。
眼前這個姑娘——
“小漓……”
章韻艱難地開口。
“媽!”蘇小漓驚呼,“你醒了?”
這幾天她在心裡練習了無數遍“媽媽”的叫法,不經意間真的叫出口,好像……也沒那麼難。
章韻沒力氣轉動腦袋,隻好眨了眨眼睛。
“媽,喝點水吧。”
——原來這個稱呼叫著還……挺順口的。
床頭櫃上晾好的水,每次涼了,蘇小漓都會倒出來一點涼的,再加一點新的熱水進去,保證溫度。
她用小勺淺淺盛了一點,喂到章韻嘴裡。
章韻看著眼前的女娃子,她離開時,小漓不過十歲出頭。
好幾年沒見,章韻也有些陌生。
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再做個媽媽。
兩人數年不見的生疏和尷尬,在彼此麵前,被儘量隱藏不太敢直視對方的眼眸下。
蘇小漓在龍金坤麵前的狂躁消失無影,隻剩下小心翼翼。
趁著每個喝水的間隙,章韻漸漸看清了蘇小漓。
真的是大姑娘了,和自己手裡珍藏的那枚照片相比,臉上沒了孩子的稚氣,除了眼角的激動,其他地方都帶上了幾分大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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