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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寧這一跪不打緊,值房中的所有人都僵在了原處,一時針落可聞。
就算是過去在京城待過那麼一段時日,可鬱微也自認與京中官員並無過多牽扯,更遑論見過麵。
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想起在連州時崔紜曾宴請過昔日同僚,一同飲酒至天明方散。
也是那時,鬱微和周寧曾有過一麵之緣。
就在人聲靜得如同一片死水時,鬱微輕聲打破了沉默:“大人不必多禮,請起。”
江奉理就算年歲再大再老眼昏花,此刻也認出鬱微了。
真是隔得年月久了,過去借居江府的小叫花子如今竟出落得如此清秀,他竟沒能認出來。
他根本顧不得細想鬱微為何會在此,又是如何渾水摸魚進了大獄。他隻記得方才自己盛氣淩人地嗬責宜華公主斟茶擦水……
“臣竟不知殿下在曲平,怠慢了殿下,臣萬死難辭此罪……”
江奉理行拜禮。
鬱微攙扶起年紀較長的周寧,照舊遞過了擦水的帕子,收拾好周寧身上的水漬,這才淡淡瞥了一眼江奉理:“萬死就不必了,下回江老將軍可彆手抖了,您瞧瞧周大人這一身的水……”
“是。”
江奉理應聲。
“江將軍這般行禮,倒顯得本宮刻薄,忘了當年的收容之恩。”
不提倒還好,一提及此,江奉理就忍不住背後生了一層冷汗。
他抬眼看過去,正對上了鬱微的目光。她的笑不明意味,看得他更是有口難言。
當年他對鬱微,可算不上客氣,甚至在氣頭上說過許多折辱之言。
原以為鬱微性子還如過去般逆來順受,可如今瞧起來卻是鐵了心不給江氏留情麵了。
江奉理艱難地站起來,衝身後侍從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去將江硯行尋來。
旋即,他上前斟茶。
誰知鬱微卻抬手虛扶了一把,語聲輕淡:“不敢勞煩將軍。”
周寧不知曉其中情由,自然對這暗湧毫無察覺,隻處於在此地見著鬱微的驚詫中。
他主動開口:“殿下不是應當在連州麼?怎會……扮成這副模樣出現於此?”
鬱微從容接了周寧遞來的清茶,道:“此事楊指揮使知情,倒也不算我自作主張。隻不過事以密成,不大方便提前告知而已。”
飲過茶,鬱微繼續說著讓江奉理膽戰心驚的話:“曲平出了細作,竟敢公然截取朝廷之物,此事非同小可仍需追究,也關乎著連州戰事。”
放下杯盞,隔著熏香霧氣,她道:“查不明白,我不走。”
分明是寒冬,朔風凜冽,可江奉理竟覺得裡衣汗濕,黏著後背怎麼都不舒坦。
江硯行若再不來,江奉理這一口氣順不下,或許真得嘔出一口血。
終於,門簾被人挑開。
江硯行迎雪而來,裹挾著一身的寒氣。
上次兩人相見是隔著帷帽的輕紗,模糊不清。
此刻再見,卻是不同滋味。
鬱微容色沉靜,沒起波瀾,好似來人與她沒什麼故舊,更沒有乾係。
江硯行更是如此,冷淡的模樣讓人很難將二人聯係起來。
他端端正正地行禮:“臣江硯行,見過殿下。”
鬱微沒應聲。
周寧先走近來行了對禮。
對於這位年少成名的太傅,連皇帝都不吝讚許,他雖為查案大臣,卻需待他多幾分周到。
禮數儘了,鬱微仍未出聲。
今日她原本就是為著薛逢來的,沒想過會被人識破身份,更沒想過如此和江硯行見麵。
多年前京城一彆,昔日的阿微和江公子便再無乾係了。
江奉理笑道:“今日天色實在晚了,薛逢之死,明日我必給殿下和周大人一個交代。硯行,你先引殿下去府中歇下,有何事,明日再談不遲!”
從進了營帳以來,江硯行就沒與鬱微對視,行為舉止更是恰到好處沒有絲毫逾矩。
鬱微輕笑,走近江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