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死灰中又好似帶了一絲星星之火。
“我敗了,殺了我吧!”
“我已經不能再出掌了!”
“你記著,我不是敗給了你,而是敗給了天意!”
淩汐池提劍一劍刺了出去,龍曜果然不閃不避,劍尖在離他眉心還有一寸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她收了劍,轉身便走。
龍曜睜開了眼睛,問道:“為什麼不殺我?”
淩汐池道:“講道理,我並不是非要殺你,我也隻是為了活命而已!”
龍曜道:“看來你並不懂生死場的規矩。”
淩汐池回過頭看著他,嫣然一笑道:“我說過階下之囚何必為難階下之囚,作為被操控的棋子我們已是不幸,我隻想贏你,不想殺你。”
龍曜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好一會兒才道:“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淩汐池困惑的看著他。
龍曜道:“在我的家鄉,所有人都相信人的精魄靈魂依附頭發而生,我死後,請割下我的頭發,將我帶出去吧。”
他抬頭望著天,眼神平和,帶著一種如釋重負後的輕鬆,歎道:“我已經太久沒有自由了。”
“不!”淩汐池發出一聲慘叫,眼睜睜的看著龍曜一掌朝自己的天靈蓋拍去,沒有半分遲疑,沒有半分猶豫,那樣毅然決然。
一股血泉飛濺到了半空,在陽光下,紅得淒豔而又美麗。
天空傳來了烏鴉的叫聲。
是這裡的死亡氣息吸引了它們。
淩汐池衝了上去,看著奄奄一息的龍曜,頓時失了身上最後一絲力氣,跌坐在他身邊。
她有些恍惚,喃喃道:“為什麼這麼做?你並沒有輸,我能感覺到,你最後收手了。”
龍曜還剩一口氣,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淩汐池連忙將耳朵湊了上去,隻聽龍曜氣若遊絲道:“我本姓葉……以後……去北山礦場……記得將他們帶出來。”
淩汐池不知他這幾句話什麼意思,追問道:“你說什麼?”
龍曜沒有回答她,並且永遠也不能回答她了。
淩汐池伸手搖了搖他,帶著哭腔道:“為什麼呀?到底為什麼?”
回應她的隻有半空之上烏鴉的嘶鳴。
她抬頭看了看天,想哭卻沒有淚流下來,陽光依舊明媚燦爛,天空藍得不見一絲雲彩,陽光下的塵埃清晰可見,可卻依然有照不見的黑暗溝渠。
她知道,無憂無慮的生活已經徹底離她遠去了,她會變成第二個龍曜,在這看得見看不見的生死場中,與天鬥與人鬥,隻為爭一線生機。
可這條路注定要走到黑嗎?
她又埋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顆黑晶石,誰能告訴她,她到底該怎麼做?
以她的內力根本不可能再接下龍曜的一掌,龍曜隻要再出手她必死無疑,可為什麼他一看到這顆石頭便失去了戰鬥意識,這顆石頭到底是什麼來曆,為什麼能讓他一心赴死。
龍曜臨死前說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北山礦場是什麼地方?
淩汐池覺得很冷,透心徹骨的寒,她緊緊的抱著自己,卻還是抑製不住的發抖。
此時此刻,她終於像個十六歲的小女孩,絕望無助而又脆弱。
她在龍曜身邊坐了很久,很久,才伸手緩緩的闔上了龍曜死不瞑目的雙眼,割下了他的一縷頭發,將自己的護腕拆了下來,仔細的包好了,低聲道:“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生死場的大門緩緩的向兩邊拉來,有清新的風吹了進來,淩汐池望著外麵的天空,捏著自己的手臂,哢嚓一聲將錯位的骨頭扳回原位,她扭頭最後看了一眼龍曜,握緊了手中的頭發,跌跌撞撞的朝外麵走去。
從來不知道,自由,原來是這麼的可貴。
而龍曜,之前有多麼窮凶極惡,現在就有多麼的可憐,他所向往的自由,居然在死後才能完成。
她卻剝奪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所謂的恩怨情仇,又怎能區分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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