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過往(2 / 2)

花繞淩風台 蝦米不會遊 7668 字 10個月前

石伯又是歎了一口氣,沒作聲了。

淩汐池端著碗看了看葉孤野,又看了石伯,連忙轉移話題道:“石爺爺,您能再給我講講無啟族嗎?無啟族美嗎?”

石伯的視線飛出了窗外,漸漸迷離起來,仿佛回到了已逝的時空:“無啟族,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淩汐池的思緒也跟著飛走了,仿佛去到了那個沒有紛爭禍亂的世外桃源。

葉孤野抱著劍倚著院子裡的梧桐樹,仰頭看著天,一片梧桐葉子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他呆呆的看著那棵梧桐樹,終於想起了那段被他刻意塵封的回憶。

這麼多年,他以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可一回憶,卻發現他比誰都記得清楚。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一直在黑暗中掙紮,在泥沼中摸爬滾打,從未出來過。

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回憶過往事了,那一年他隻有十一歲吧,那晚他剛哄著小妹睡著了,突然屋外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他跑出房門一看,隻見綿延大火已經吞噬了他們大半個寨子,一群仿佛從修羅地獄裡爬出來的金甲戰士,舉著閃著寒光的刀,不分男女老幼見人就殺。

他跑回房間想帶小妹走,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便看見父親和母親為了保護他們,死在了一個手拿兩柄大板斧的人的手下,他記得那個人,那是瀧日十大將軍中排行第四的鬼斧,之後他和小妹被生擒活捉,過了好多天,又被帶到了血域魔潭,在那裡他被人打落湖中,湖裡全是密密麻麻的死人,那都是他至親的族人同胞,整個湖的水都被鮮血染紅,那種仿佛從地獄而來的血腥味至今縈繞在他的鼻間,他時常能聞到那種味道,午夜夢回時,他仍然恍惚覺得自己是躺在屍山中,黏膩的血沾滿了他的手。

他咬著牙從屍海中爬了出來,像個血人似的,小妹已經不見了,生死未卜,他像瘋了似的一具一具翻動著湖中的屍首,也沒找到小妹的蹤跡,剩下的族人也死傷殆儘,老族長還在與人殊死爭鬥,他看到了那個白發白須的人,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瘋長,他緊握著落水時手中便握著的匕首,像隻浴血的小獅子一般朝那老頭衝了過去。

他知道,身後有無數把刀對向了他,那是瀧日國最精銳的部隊,名叫旭日金麟,是他們燒了他的家園,滅了他的族人,現在,這群如豺狼虎豹一般的畜生要將他剁成肉泥。

可他不怕,他要幫老族長殺了那個叫東方寂的老頭。

老族長看到了他,大驚失色,拚了命的保護他,無數箭失射了過來,他的腿部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

他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沒想到他再一次醒了過來。

據說,是寒戰天的傲雪夫人和另外一個叫燕夜心的女人及時趕到,救了他一命。

他知道傲雪夫人,那是他的姑姑,叫葉凜雪,因為偷練了族中禁術而被趕出了無啟族,然後她嫁給了寒戰天,並聯合東方寂破了無啟族的結界屏障。

在他意識模糊時,曾聽見傲雪夫人在他耳邊嘶聲痛哭,她說自己是受人蒙騙,不是故意要害自己的族人,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儘力保住他的命。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哭,難道哭能改變什麼嗎?能讓他的小妹回來嗎?能讓那些死去的族人起死回生嗎?

她想長生,卻害了整個無啟族的人。

他仿佛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黑漆漆的大牢裡,身邊隻有一個人,那是老族長的仆人,大家都叫他石伯。

石伯跟他說,老族長為了保護他死了,臨死前中了三掌,一掌擊碎了他的心臟,一掌擊斷了他所有的肋骨,還有一掌,擊破了他的天靈蓋,老族長死後,被當作異族反賊吊在城牆上示眾了一個月,僥幸逃脫了一死的無啟族人則被送進了北山礦場當奴隸。

在牢裡的日子很艱難,他那時已淪為階下囚,是最下等的奴隸,誰都可以欺負他,打罵欺淩更是家常便飯,吃的也是殘羹剩汁,不是冷的餿的不會給他們,三個月的時間裡,他被打斷了三次肋骨兩次腿。

那個時候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獄卒們嫌他骨頭太硬,故意不給吃的喝的給他們,也不給他治傷,年近花甲的老人顫顫巍巍的去求那些獄卒,獄卒欺他們老幼無依,排成了長排讓老人從他們胯下鑽過,最終石伯從他們手中換回了一個硬饅頭和半碗水,哭著求他吃下去。

他突然決定要活下來,不為其他,就為了這個老得背都站不直的老人,他不想他都那麼老了,還要這麼沒有尊嚴的活著。

他想辦法聯係到了自己的姑姑,那一天,他被帶到了一個大殿,那個主宰他生死,毀了他的家園的男人居高臨下的問他:當真願意臣服於他。

他回答是。

那個男人又問他憑什麼。

他說自己可以成為他最利的一把刀。

於是他被送入了生死場,那個人告訴他,隻要贏了所有使劍的人,他便可以出來。

他做到了,無數次的生死相搏,他苦練劍術,在那裡他成了大家口中的天水第一劍客,他自願接受了血誓,那便是以血為媒,以命相抵,以九顆定魂釘入體,消除其以往記憶,發誓一生效忠於血誓的主人,若有背叛必將遭受反噬,筋脈俱裂,肝腸寸斷而死。

可彆人不知道的是,在那天夜裡,他提前用金針封住自己各處要脈,忍受著噬魂奪心,抽筋拔骨的劇痛,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硬生生的將那九顆定魂釘從體內拔了出來。

從那以後,他告訴自己要忘了自己是誰,他隻知道自己叫葉孤野,在他的世界裡,隻有他和他的劍。

他一直在苦練那一劍,可以一劍刺穿他仇人心臟的那一劍。

可現在,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

他扭頭看著那個端著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他便有種莫名的感覺,或許真的是小妹回來了。

可他不敢去證實,也並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件事情,包括無啟族,那太沉重,不是一個小姑娘可以承受得起的。

既然選擇忘了,那就索性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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