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呢?”
“最後哥哥消失了,妹妹卻變成了一個不死的怪物,她想儘各種辦法都死不了,她也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哥哥了。”
阿尋皺起了小臉“阿婆,你這個故事一點也不好聽。”
“為什麼?”
“他們好傻,明明可以開開心心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
阿婆望著遠方道“我也覺得他們傻。”
然後她又說“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無情無義的種族不該存在於這世上嗎?”
阿尋搖了搖頭“可明明是那對兄妹有錯在先啊,族長爺爺說了,無規矩不成方圓。”
不知是否錯覺,阿尋感覺到阿婆的眼光冷了一下。
她接著問“再後來妹妹怎麼樣了?”
阿婆緩緩道“再後來呀,妹妹發現,或許毀掉能讓他們長生不死的那種東西,說不定她就可以死掉了……”
阿尋急道“那她死了嗎?”
阿婆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覺得這個故事無趣極了。
漸漸的,她學會了自己安慰自己,學會了自己排憂解難,可她的病依舊沒能好起來,不管她如何努力,每當第一抹曙光投進窗戶的時候,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睡過去。
有幾次,她刻意強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幾次努力之後,她終於撐過了黎明前的曙光,見到了天邊的朝霞,她興奮極了,歡呼雀躍的跑出了房間,阿娘在做早飯,阿爹和哥哥在練劍,看到她像隻小鳥一樣跑出了房間,都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哥哥走到她麵前問她“小影,你今天怎麼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回道“哥哥,我是阿尋啊。”
她看見哥哥的眉頭皺了起來。
阿娘走到她麵前,蹲下身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小影,又想念妹妹了是嗎?”
阿尋不解,為什麼他們都叫她小影,她想問,可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傳來,她忍不住又睡了過去。
醒來之後,又是半夜了,阿婆出現在她的床前,問她“你今天白天出去過了?”
阿尋點了點頭,興奮道“阿婆,我見到阿爹阿娘還有哥哥了,我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阿婆道“看來是快好了。”
阿尋問道“可他們為什麼都叫我小影,我明明是阿尋啊。”
阿婆歎氣道“因為他們太想念你姐姐了,你忘了阿婆跟你說過,等你好了,你既是你姐姐也是你自己嗎,他們叫你什麼重要嗎?”
阿尋皺著小臉問道“不……重要嗎?”
轉念一想,好像確實也不太重要,於是她便釋然了,一想到自己快好了,她就止不住的興奮。
阿婆又說“阿尋,阿婆馬上要離開了。”
阿尋問“為什麼?”
阿婆道“因為阿尋快好了呀。”
阿尋道“阿婆你照顧了我這麼久,等阿尋病好了照顧你不好嗎?”
阿婆歎了一口氣“阿尋,每個人都有該去的地方。”
阿尋不懂她話裡的意思,但她看出來阿婆去意已決,又問道“阿婆,我們還會再見麵嗎?”
阿婆搖了搖頭“不會了。”
阿尋突然覺得很不舍,可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那位阿婆,她消失得乾乾淨淨,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漸漸的,她在白天醒來的次數越來越多,十天的時間裡往往會有兩三天的時間,雖然她仍舊撐不了太久,但足夠她跑出去轉一圈了。
她會笑著跟所有見到的人打招呼,有時,她會聽見人說“小影今天好像變活潑了。”
“小影現在的樣子好像以前的阿尋。”
“若那孩子還活著,那該多好。”
更夠重見天日的喜悅衝淡了那些話語中隱含的意思,她並沒有多想,隻是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了。
至於她叫什麼,那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大事。
阿爹阿娘叫她小影的時候,她也會應,她要代替姐姐好好活著。
有一天,族中突然多了好多的人,據說是有貴客來訪,她才不在乎什麼貴客,正好寨子外的藍蝶花開得正好,像一片蔚藍色的海洋,她拿著風車一頭紮進了花海中,開心的大笑了起來,遠遠的便看見一個通身氣派的叔叔牽著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
那男孩似乎也在看她,因為太遠了,所以她也看不清他長什麼樣,不一會兒,她便看見族長爺爺領著許多人朝那兩人迎了過去,想來那便是今日的貴客了吧。
她對貴客不感興趣,轉身往花海深處跑去,小小的藍色的花朵在她的裙邊飛揚,白色的花蕊像蕩起的浪花,她像是一隻生活在大海中的精靈,自由自在,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不多一會兒,她在那一片花海中睡了過去,迷糊中,好像是哥哥又將她背了回去。
自從她可以在白天醒來後,不管走到哪裡,哥哥好像都在她的身後,哥哥的背讓她安心,她迷迷糊糊的說“哥哥,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聽見哥哥嗯了一聲。
她幸福的睡了過去,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那一天晚上,她被一陣劇烈的嘈雜聲吵醒,到處都有人在喊,到處都有人在尖叫,兵器碰撞聲一聲大過一聲,她從床上爬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衝天的火光,那紅彤彤的大火,像是鳳凰山上連綿百裡的鳳凰花,紅得有些驚心動魄。
她急忙拉開房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她呆在了那裡。
她像是來到了地獄,他們居住的寨子變成了一片火海,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大響宛如滾滾的天雷,震得大地都猛烈的顫抖起來,煞氣充滿天地間,連天邊的月亮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地麵流淌著腥紅的血水,像是彙聚成了一條河,遍地都是殘破肢體,手腳,頭顱,到處都是……
她嚇壞了,哥哥衝過來抱住了她。
一個手拿兩柄大板斧的人朝他們走來,阿爹和阿娘攔住了他,聲嘶力竭的衝他們吼道“走!”
平時一劍可以驚天動地的阿爹,居然連一把劍都拿不起來。
然後她便看見一年前消失的阿婆突然出現在了火光中。
兩道洶湧澎湃的掌力擊向了阿爹阿娘,阿婆看著她,眼神陰冷而又瘋狂,臉上每一條皺紋都仿佛一道深刻的恨意。
阿爹阿娘倒在了地上,那個手拿板斧的人走到了他們麵前,手中的斧頭狠狠的朝他們揮了下去。
“不要!不要!”
“阿爹……阿娘……住手……”
記憶那麼清晰,如同剛剛發生的一般,一行血淚順著淩汐池的眼角流下,她心膽俱裂,聲嘶力竭的呐喊著。
她想上去阻止,可她好像被困在一個繭中,四肢被縛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她瘋狂的掙紮著,手拚命的向前伸去,使勁的捶打著困住她的那個光繭,直打到雙手血肉模糊,鮮血一股一股的從她的口中湧了出來。
“阿爹……阿娘……”淩汐池嗚咽著,像是一隻瀕臨絕境的小獸。
“為什麼,為什麼,說!你到底是誰!”
“說啊……!!!”
一陣令人膽寒的慘叫聲過後,她雙手驟然握成拳,全身的真氣排山倒海一般宣泄而出,像是靈魂在劇烈燃燒。
被宛轉環打破的輪回之花重新組合了起來,她看到花瓣層層綻放,一個盤坐在其中的人影露了出來。
淩汐池全身如篩糠一般抖動著,她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發出了一聲如狼一般的哭嚎聲“是不是你們!葉琴涯!葉伏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