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雪山之巔,江湖之遠。
蒼穹深邃,皓月聖潔,雪山蒼茫無際,絕去塵囂,雪在蒼涼孤寂的月光下凝成了千年的寂寥,一如天上那輪照耀了不知多少年的月。
在這空茫的天地間,紅塵眾生何其渺茫,千年如一日,一切恩怨糾纏仿佛在眨眼間便會過去,根本微不足道。
青山原不老,為雪而白頭,雪山本是不懂得悲傷的,此刻卻有一種濃濃的哀傷彌漫在這晶瑩白雪中。
飛仙閣是仙霄宮最高的地方,除了仙霄宮的宮主之外,未經傳召,無人有資格踏入這裡半步。
閣內,依舊雲霧繚繞,慘白的月光透進來,照在閣中那一高台之上,高台四周都垂著白紗,白紗無風自動,一麵容蒼老得可怕的老嫗盤坐其中,一縷縷如白霧般的真氣縈繞在她的身體周圍。
她已在這裡不知坐了多少年,等待了多少年,她正是仙霄宮的宮主。
今夜的月光似乎有所不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照得更深更遠,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泛起了一層朦朧的光輝,一個泛著白光的圓盤突然自她盤坐的雙腿之上緩緩升起,那是一麵不知用何種材質打造而成的鏡子,通體銀白,鏡麵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鏡中突然出現了一幅奇怪的畫麵。
仙霄宮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全身劇烈的一顫,仿佛風中的燭火,猛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渾濁暗淡的眼睛,像一條靜止的長河,因為流淌得太深太久,反而不清澈,河麵像是滲著一片永恒的迷霧,那霧經年不散,令人看不清她的靈魂中究竟藏著怎樣的滄桑,怎樣的寂寞。
那也是一雙讓人恐懼的眼睛,因為看不透,所以讓人害怕,未知的東西,總是令人害怕的。
她看到鏡中的景象後,一行濁淚順著她的眼眶滾落出來。
她顫抖著將手伸向了那麵靈鏡,像是在伸手觸碰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夢一般小心翼翼,不敢大力觸碰,不敢大聲驚擾,生怕一不小心那個夢就會破碎。
淚如決堤一般瘋狂而落。
她喃喃道“琴涯,是你嗎?你還活著?”
緊接著,鏡中畫麵一轉,她的表情突然凝住,那一瞬間仿佛永恒,然後,她瘋狂的大笑了起來,笑聲淒厲。
“原來這便是你消失這麼多年的原因嗎?”
“原來你不是死了,你是不想見我。”
“那我這麼多年的等待算什麼!”
突的,她仰天一聲淒厲的長嘯,“轟”的一聲,霎時驚雷爆響,仿佛蒼天也知道她這幾百年來的癡心與淒苦,為她發出了一聲舉世皆聞的悲鳴。
山巔雪峰的積雪應聲而塌,寒風絞著雪花狂飛亂舞,像是縈繞著雪峰的一條白色飄帶,緩緩的飄向了飛仙閣,又像是凝結了千年的情思,哪怕曆經千年等待,哪怕日月滄桑,也始終至死不渝。
飛仙閣的大門突的從內向外被打開,一條黑色的人影在那白色飄帶上輕輕一踏,像那奔月的仙人一般,眨眼消失在蒼茫的雲海中。
蒼梧山頂上,兩老者負手而立,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一顆流星劃破天際,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他們而來。
琴南和望著天邊歎道“她來了,我感受到了一股毀天滅地的瘋狂。”
十觀一臉平靜道“無論誰,等待那麼多年,多少是會有點瘋的。”
琴南和扭頭問他“十觀兄,此番事了,你想做什麼?”
十觀道“開壇授課,教化眾生。”
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笑聲中,天邊濃雲滾滾,一道黑影自濃雲中穿過,如風馳電掣,快得不可思議。
十觀微微抬手,一道袖風拂出,宛如一道屏障憑空而起,將那道黑影攔了下來。
那黑影發出了一個聲音“何人阻我?”
十觀運氣朗聲道“老祖宗,請回山吧。”
仙霄宮主停了下來,濃雲散去,率先露出來的是一張精致的麵具,麵具正罩在她那無比蒼老的臉上。
她看了十觀很久,問道“你是當年的那個小道士。”
十觀理了理衣袖,向她施了一個恭敬的禮,回道“是。”
仙霄宮主道“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你很有出息,不過你一身修為皆出自仙霄宮,你以為你能阻我。”
十觀保持著施禮的姿勢,道“老祖宗教化之恩,晚輩銘感五內,照理晚輩不該阻擋老祖宗的去路,可凡事自有天命,無啟族已滅,還望老祖宗順應天命,體恤蒼生,切勿再做那逆天改命之事。”
仙霄宮主問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番話。”
十觀回道“老祖宗活了那麼多年,應該明白很多事情是強求不得的,天命一途,想必您比我們更有體悟,還請您回山,放過那些無辜的人吧。”
仙霄宮主冷哼了一聲“如果我非要逆天改命呢?”
十觀歎道“老祖宗比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否則你今夜不會出現在此,我今夜也不會出現在此了。”
仙霄宮主冷厲道“那天命有沒有告訴你,你今夜會死。”
十觀微微閉了眼睛,道“若天命真的如此安排,晚輩也隻能順從。”
仙霄宮主緩緩的抬起了一隻手,手指輕輕點下,滾滾勁風平地而生,一股無邊的威壓立即釋放出來。
在這威壓之中,一股火陽之氣躥起,灼熱的氣息仿佛能燎原萬裡。
仙霄宮主咦了一聲,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琴南和,厲聲問道“這小子是誰?”
琴南和花白的眉毛都跳了起來,任何一個已經六十多歲的人被人喚作小子,那心情自然是會很錯綜複雜的。
他還沒說話,十觀已搶先替他回答了“他叫琴南和,是琴無邪第十代傳人。”
仙霄宮主愣住了,定定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重複了一句“琴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