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汐池嗓子有些乾澀,問道:“是你?”
蕭惜惟“噓”了一聲,輕聲道:“閉上眼睛。”
淩汐池依言將眼睛閉上,蕭惜惟攬著她的腰,施展輕功朝著一個地方疾掠而去,風在她的耳旁刮得呼呼作響,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在她耳旁道:“汐兒,可以睜開眼睛了。”
淩汐池睜開眼睛一看,一顆心仿佛漏掉了一拍,捂著唇無意識的哇了一聲,隻見他們現在正站在一座木結構七層樓閣的最高層,頭頂便是深藍色的天幕,仿佛伸手便可摘到天上的星星,在他們的麵前,星光與燈火相輝映,各色各樣的花燈從兩人的下方緩緩飛起,絢爛得讓人眼花繚亂,花燈一隻隻的升上了夜空中,仿佛與天上的星星融為一體。
整座樓閣四方七層,直棱窗欞、重唇板瓦、轉角鬥拱讓這座閣樓顯得古樸而又典雅,一陣陣清風吹過,飛簷上垂掛著的風馬銅鈴發出空靈清脆的聲音,像是一曲天上傳來的天籟之音。
淩汐池往下看去,這座閣樓處於一處精巧大氣,占地千畝的園子裡,正在園子的最中央,園子裡此刻點了無數的燈籠,整個園子看上去形似一朵五瓣蓮花,每一處風景各不同,在燈光的映照下,隨處可見假山飛石,小橋流水,其間穿插著精幢雅舍,亭台水榭,九曲回廊掩映在重巒疊嶂的花木之間,更為這個園子增加了清靜幽深之感。
這個園林,比她過去見過的所有園林還要漂亮。
整個園子靠山麵湖,門前便是一方碧波千頃的湖,這裡天宇澄明,半山銜月,漫天飛舞的花燈倒映在清澈的湖水裡,像星河垂落到了人間,水波漾漾,揉碎了湖中的燈影月影,更顯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美輪美奐的夢境,站在此處放眼望去,整個帝雲城的美景一覽無餘,重重樓閣,浩浩殿堂,像畫上的不夜天宮。
遠處仍然不停的有焰火飛上天空,一簇又一簇的火花在空中盛開,淩汐池看著園前浮光躍金的湖水,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
原來是傾子湖,竟然是傾子湖!
身旁,蕭惜惟突然問道:“汐兒,還記得這裡嗎?”
她連忙點了點頭。
蕭惜惟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這裡,所以,我在這裡給你建了一個園子,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惜汐園,這座閣樓,是我為你建的鳳棲閣。”
“你……”淩汐池定定的看著他,一開口才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啞,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建這個園子的?”
蕭惜惟笑道:“兩年前,在你為我慶祝生辰的時候,那時,我便跟你說過,那個生辰,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邊說邊從脖間扯出了一塊火紅色的楓形玉佩,楓葉在燈火之下更加燦爛奪目,“這塊玉佩,從你為我戴上的那一天,我便再沒有將它取下來過。”
淩汐池回想起給他慶祝生辰的那一夜,那夜,也是這樣燦爛的燈火,可那時的她卻並非真心想為他慶祝生辰,而是為了得到月弄寒的消息故意為之,她隻覺得呼吸一緊,問道:“你……你明知那時我不是真心的,為什麼還要為我做這些?”
蕭惜惟寵溺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執起了她的手,眼神仿佛在責怪她為何還要明知故問,說道:“喜歡嗎?”
淩汐池點了點頭,這樣的浪漫,沒有一個女孩子會不喜歡,這樣的付出,沒有一個女孩子能不感動,更重要的是他對她的用心程度,已經遠遠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她又為他做過什麼呢?
她咬著嘴唇,埋著頭問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蕭惜惟笑了笑,說道:“我隻怕自己對你不夠好,我想給你這世上最好的,汐兒,我沒有辦法再繼續這樣等下去了,今夜,我要告訴全天下的人,你是我蕭惜惟要娶的女人,你讓我給你時間,那好,我便給你一年的時間,一年後的今天,我們成婚,你……願意嗎?”
淩汐池輕輕的笑了起來,這麼大張旗鼓的,又是張貼王榜,又是滿城燈火的,她能說她不願意嗎?
再抬頭看他時,她的目光已經不再遲疑,說道:“我……我願意,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蕭惜惟嘴角的笑意微微的凝固了一下,深邃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快,說道:“我知道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你還在想著他是嗎?”
淩汐池知道自己一旦答應嫁給他,再提這些要求就很過分,可她卻不得不這麼做,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說道:“我欠他的,我必須還,等我把龍魂交給他,確定瀧日國和寒月國都不會對他造成威脅的時候,我就交出淩雲軍的兵符,帶著我的族人們回到我們原本的棲息地,那時候,我就回來好好的做你的妻子,再也不離開你了。”
蕭惜惟看了她一眼,問道:“如果他不願放你走呢?”
淩汐池道:“他會的,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蕭惜惟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倒是相信他,那如果我和他日後終有一戰呢?”
淩汐池沉默了一會兒,走到倚欄處,望著遙遠的方向,說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絕不插手你們之間的爭鬥,如果你贏了,我要你答應我,不傷他,如果你輸了,我會陪你一起死。”
蕭惜惟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走到她的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淩汐池將唇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道:“我還要告訴你一句話。”
“這段時間,因為那個預言,我一直搖擺不定,也曾想過要離開你,可是,我現在已經決定了,如果那個預言是真的,我會在你死之前,先比你死。”
蕭惜惟的眸光一緊,伸手摟住了她如楊柳一般纖細的腰,用力的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淩汐池低呼了一聲,卻見他霸道抬起了她的下巴,頭一低,不由分說的吻住了她的唇,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沉醉在了這繁星如夢的夜裡,也沉醉在了他充滿著柔情的吻中。
這一刻,他們的眼裡心裡隻容得下彼此,完全沒有注意到,暗夜中,還有一雙眸子在注視著他們。
與鳳棲閣遙遙相對的小山崗上,一個男子正側身斜躺在那裡,頭頂一輪皓月,身上紅衣如血,領口微微敞開著,一頭不羈的墨發不時的被風微微揚起,幾縷發絲正好落在他精致的鎖骨和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更襯得他的肌膚瑩瑩如玉生輝,隻見他一手支頭,一手抱著個酒葫蘆,嘴角微微揚著,整個人看上去既邪魅又出塵,像是一隻吸收了月華後成精的狐狸。
他一邊喝酒,一邊靜靜的眺望著那高閣之上飛起的萬千燈火,以及處在燈火間的兩個人。
這時,隻聽他身後刷的一聲,一道仿佛由暗夜凝結而成的人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他扭頭看去,對上了一雙黑得發亮,卻又美豔不可方物的墨瞳。
隻見來人身著一身黑色的絲羅長裙,身材高挑,玲瓏有致,一頭黑發如黑紗般在溶溶月色之下飄揚,益發顯得她像是一縷黑色的幽靈,妖冶而又神秘。
男子怔了怔,問道:“音魄,你怎麼出來了?”
原來那日音魄廢去慕蓂牙的武功之後,自己也是身負重傷,她拚著最後一口氣逃離了那裡,恰巧暈倒在了縹無的府邸前被侯府的下人看見了,於是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縹無的府中養傷。
音魄目不轉睛的看著遠方燦爛的燈火,喃喃道:“這樣好的美景我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縹無笑了笑,問道:“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景,對了,你的傷好些了嗎?”
音魄點了點頭,說道:“侯爺,謝謝你救了我。”
縹無朝她擺了擺手,連連道:“彆,彆,你可彆謝我,我能救得了你身上的傷,可救不了你心裡的傷。”
音魄靜靜地聽著,是啊,身上的傷固然好治,心上的傷才最難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