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淩汐池從未認真想過,真正的地獄到底是什麼地方,到底要經曆何等的痛苦和煎熬才能被稱之為地獄。
她也從未想過,一個人承受疼痛的極限有多大,她隻知道,現在施加在她身上的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慘烈和煎熬,一股巨大的壓力驟然從她的頭頂壓向了她的四肢百骸,全身的骨頭仿佛一寸寸的斷裂。
她的耳朵裡所能聽見的,再也不是風聲、雨聲、人聲,而是由全身的骨頭傳來的因為經受不了那強大的壓力的咯咯聲。
她覺得她真的快要死了,意識卻清晰無比,仿佛要讓她清清楚楚的感知她將要付出的代價,在這樣讓人無法忍受的地獄裡承受這非人的待遇!
她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手中的邪血劍卻奇跡般的承載住了那巨大的壓力,那一刻,無窮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注入到它的身體裡麵,它和它的主人一樣,在風雨中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淩汐池無力再把握它,隻是受它的牽引,在暴雨的衝刷下飄搖無依!
風吹得呼呼的,強烈的刮過她的耳膜。
她發出了一聲慘叫,在那聲痛苦得有些扭曲的慘叫過後,她隻覺得全身的壓力瞬間得到了宣泄,找到了一個出口,如山洪爆發一般勢不可擋的衝了出去。
邪血劍發出了一聲強烈的嚶鳴,火紅色的劍氣就像天邊噴湧的火燒雲,無邊的蔓延了出去,狠狠的落在了那包裹在一層黑氣中的龍魂身上。
她隻覺得一陣天搖地晃,耳邊便響起了劇烈的撞擊聲。
“不……”在一聲淒厲的嘶吼聲中,龍魂身上的黑色消散,紅色的劍氣反噬。
那是誰的聲音,那麼絕望,那麼不舍!
淩汐池的眼底是一片如火焰般的紅色,徹底將她淹沒。
那一刻,她已分不清天和地,隻是覺得心好像都被那聲撞擊給震碎了,已經不存在於她的身體,意識在電光火石之間,她甚至覺得自己也碎成了一片片,並不存在於這天地之間,又好像天地之間都有她的存在。
風聲、雨聲、雷聲、驚呼聲,甚至於時間、光芒、疼痛都在那一瞬間定格,她就像一朵雲,輕飄飄的,不知道要飄到什麼地方。
那痛是前所未有過的劇痛,淩汐池神思一陣模糊,意識慢慢的離她遠去,越行越遠,她仿若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等待她的隻有永無止境的沉淪。
她懸浮在無窮無儘的黑暗汪洋之中,看著黑暗的儘頭,什麼都看不到,隻是覺得好像在黑暗中的某一個地方,有人在不停的呼喊著她。
那悲涼的聲音,是用儘生命的不舍。
她想追隨著那聲音而去,可不知為何,那聲音卻離她越來越遠。
巋然不動的黑暗,陰惻淒涼的地方,就像長夢的儘頭,再無遠伸。
這樣的地方,她真的很害怕,她有太多的不舍,她不想再在這黑暗中走下去。
可就這樣了嗎?
一切都到這裡為止了嗎?
突的,又是一青一紅兩道光從地麵彈出,直衝九霄,分彆落在了被龍魂束縛著的兩人身上。
強烈的光照得人的眼睛都睜不開,整片天地被劃分成了兩片不同的色彩,一股寧靜祥和的力量波及到四方。
琴漓陌臉上一片訝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解的看著她身旁的葉琴涯。
葉琴涯看著那兩束強光,臉上浮現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原來如此!”
琴漓陌隻覺得心房裡有什麼東西劇烈的震動了一下,這樣的人,看起來有一種天地都掌握於他的股掌之間的飛揚神采。
他扭頭看著琴漓陌,臉上的笑容不減:“彆擔心,是守護龍魂的兩顆靈珠,龍魂身上的戾氣已經沒有了,現在正在把真正的真龍之氣灌輸給他們二人,不出所料的話,未來的天下之主將會從他們兩個中誕生了,可是……”
琴漓陌問道:“可是什麼?”
葉琴涯看了那半空中的女子一眼,說道:“是她用儘全身真氣在引導龍魂,若是等到龍魂完全成形的那一刻,她將會油儘燈枯而死。”
琴漓陌急得臉都白了:“那怎樣才能救她?”
葉琴涯搖了搖頭:“除非他們想辦法掙脫龍魂,可如此一來……”
他欲言又止。
琴漓陌眉頭一蹙:“會如何?”
葉琴涯道:“龍魂正是擇主之時,誰先放棄誰就失了先機!”
說罷,他的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說道:“她為了他們可以不計性命,卻不知,這甘願為她拱手河山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靈心珠和輪回珠環繞在龍魂四周,幽幽的青光如廣袤無際的滄海,幽深神秘的光芒中,世間的一切似乎在其中不停的輪轉,那數條猖狂放肆的幻龍被籠罩在青光之中,如同被再一次禁錮的猛獸,動彈不得,耀眼的紅光如大海一般的湧了過來,漸漸與青光融合在了一起,就在青光和紅光相融的那一刹那,之前那仿佛要叫人窒息的壓力和恐懼終於消失不見。
一刹那的功夫,青光和紅光都消失了,連同消失不見的還有之前那幾條狂虐的幻龍。
龍魂散發出一片祥和的金光,與此同時,風停止了,雨也停止了,黑雲迅速的消散,一大片陽光透過層層的黑雲,灑向了人間。
淩汐池終於支持不住,意識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她整個人輕飄飄的從半空墜落。
一道人影率先掙脫了龍魂,放棄了那天下人都夢寐以求的力量,不顧一切的朝她衝了過來。
她感覺到有一雙手接住了她,毫不猶豫的追隨著她筆直下墜的身體,將她緊緊的摟在了懷中。
強行掙脫龍魂的他同樣承受了龍魂之力的反噬,此時的他已無法再施展輕功,落地時卻護著她,替她承受了墜落在地時的強大衝擊。
蕭惜惟的臉因為重傷而顯得無比蒼白,落地之後卻率先看她被摔到了沒有,他倉惶的撫摸著她的臉,小心翼翼的拭去了她臉上的血跡,眼眸中呈現出一抹死灰般的沉寂。
良久,他全身輕輕的一晃,一口血慢慢溢出了他的嘴角,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無助,像一個丟失了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的孩子,站在快要天黑的路口,他找不到他心愛的東西,也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一遍一遍的喚著她的名字,可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