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冽又不吭聲了,默不作聲的吃著東西,縹無看著他,又問道:“剛才我和綠翎的對話你聽到了?”
冰冽並不答他的話,縹無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道:“你們誤會他和綠翎的關係了,這次她被抓,他完全不知道。”
冰冽道:“你來,是為他來做說客的?”
縹無搖了搖頭,笑道:“我何須為他做說客,以他如今的性子,他要殺你,誰都攔不住。”
冰冽冷笑:“你來,是要我離開?”
縹無不置可否,又將一壇酒遞了進來,說道:“長夜漫漫,你還是喝點吧。”
冰冽的目光掃過酒壇子,說道:“戒了就是戒了。”
縹無也不勉強他,與他麵對麵席地而坐,說道:“放棄她吧,為了她好,也為了你好。”
冰冽的眼中浮現出怒色,他正在吃東西的手頓了一下,冷笑起來:“給我一個理由。”
縹無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根本不了解她對他的重要性,這兩年他做過些什麼,你們大概也聽說了,你可知,他為何會如此?”
冰冽繼續將一塊牛肉放進了嘴裡,慢慢的咀嚼著,那邊,縹無也繼續說著,“因為他心魔太重了。”
“她走後,最開始的兩年,一撥又一撥的人派出去,滿世界找她,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找到她了嗎?’。”
“後來,人還是找不到,他便是長久的沉默,有時候一連將自己關在房裡幾天,再後來,他直接閉關了,出來後,便成了你們聽到的那個樣子。”
“唯一能讓他冷靜下來的,隻有淵和和一個她留下來的小木人,他隨身將它帶著,一步也不離,你大概也知道,淵和是汐池在明淵城收養的義女,便是因為這樣,他才會高看綠翎一眼。”
冰冽看向了他,問道:“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縹無道:“因為他開始控製不住他的心魔了,上一次他發作的時候,我、月弄寒、謝虛頤三人聯手都險些製不住他,適才你也看到了,隻有她才能讓他冷靜下來,所以,她不能離開他。”
冰冽騰的一下站起來,憤怒道:“那她成什麼了,就是因為他控製不住自己,便要她委屈自己留在他的身邊,蕭惜惟他要娶的人是她的親姐姐,你讓她的臉往哪裡擱?”
縹無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娶她姐姐,可這些年來,他對葉孤影沒有半點感情,他是那晚與我們動了手之後才做了這個決定的,你該知道,他掌握著太多人的生殺大權,若是他控製不住自己,那便是比葉琴涯還要恐怖的存在。”
冰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他下令屠城,便是因為他的心魔?”
縹無點了點頭,說道:“他恨瀧日國,他覺得是瀧日國的人拆散了他和她。”
冰冽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說不出的悲涼,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當初有機會殺了他?”
縹無怔愣的看著他,隻聽冰冽又道:“當時便是我在山上找到了他們,那個時候,汐池全身都是傷,她跪在我麵前求我放了他,是我親自將他送到了山峽關,你知道為什麼嗎?”
縹無大為震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冰冽一腳將他遞過來的酒壇子踹到牆上,厲聲道:“因為我他媽的覺得他會是一個好君王!”
“我背叛了我的國家,背叛了一個軍人的信仰,放下了我與他的血海深仇,便是覺得有朝一日他若真攻破了瀧日國,會讓瀧日國百姓的日子好過一點。”
他記得她曾在他麵前念過一首詩。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瀧日國在寒氏的統治下,苛捐雜稅繁不勝數,從仙水鎮開始,他便覺得瀧日國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尤其是柳衛國的死讓他大為震撼,他是真的希望,這個亂世能快點結束,百姓們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從他做下了這個決定開始,他就知道天大地大,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對於瀧日國來講,他是一個罪人,他辜負了父親對他的諄諄教誨,他也對不起冰家的列祖列宗。
從小父親便告訴他,大丈夫不為情死,不為病死,當手殺國仇以死。
可他卻親手放了敵國的君主,相當於放了一個惡魔,現在還要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回到他的身邊?
縹無重重的歎了口氣,為這恩恩怨怨糾纏不清,從來恨愛難分明的人世間,也為這冤冤相報何時了,因果不明,仇恨難消。
他也知道,要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妻子實在是強人所難,任何有血性的男兒都接受不了。
他想了想,說道:“你若不離開,也許你會死。”
冰冽冷酷而又不屑的笑了一聲:“冰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
縹無道:“你是不怕死,那她呢,你要眼睜睜的看她再死一次?”
冰冽的眸子一緊,朝他走近了兩步:“你這話什麼意思?”
縹無也抬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回道:“我是一個大夫,一個醫術還算不錯的大夫,她的身體狀況,我比你們清楚。”
冰冽已經走到了他麵前,雙手抓住了牢房的鐵欄,問道:“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