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我真的要扮演“媽媽”的角色，等待輪到我接受花環。當A-Nueng跪伏在我麵前並且靠在我腿上的時候，我的臉開始發燙了。我下意識地撫摸她的頭發，又想著自己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多少有點好笑。
“Nueng，你媽媽好漂亮，我好嫉妒。”
“真希望我的媽媽看起來像你媽媽一樣漂亮。”
“我想做你爸爸。”
我能清晰地聽到其他女生在低聲地談論A-Nueng，感覺更像是她們故意想讓那個女孩聽見她們在說什麼。但是A-Nueng依舊保持著燦爛而驕傲的笑容，一言不發。直到我們回家時，她好像都很享受這種關注。
我用餘光看了她一眼，說道：“你今天怎麼什麼都不說，一點都不像你。”
“因為我希望你也快樂，我知道你很討厭我在旁邊嘰嘰喳喳。”
“所以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還會繼續在我耳邊吵吵鬨鬨，是吧？”
“我想看你惱怒的樣子，這樣更有人情味。但是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會保持沉默。而且，我今天會和你呆在一起。”
“更有人情味？這話聽起來真奇怪。”我皺起臉不解地說道。
“我參加了你的母親節活動，父親節我也要參加嗎？”
“那就更好了，這樣你就是父母合二為一了！如果有老公節，我也會邀請你參加的，這樣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老公節嗎？真是異想天開。
走到公交站台的時候，我在心裡盤算：等會我可以直接回自己公寓，然後再去市場。可是我注意到A-Nueng一直堅定地站在我旁邊，就像一團粘在鞋底的口香糖。但現在對於我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壞事，她的笑容很燦爛，足以照亮整個世界。
“你又在看我。”
“什麼？”我把頭從公交汽車上移開，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孩身上。“我隻是在看你的眼鏡，你為什麼需要戴那麼厚的鏡片？”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是早產兒嗎？不過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這是秘密，我可以隻告訴你一個人。”
“我不想知道。”
“你對我的眼鏡那麼好奇，我們都聊到這了，繼續聊下去嘛。”
“…”
“請提問。”
“你想讓我聽還是想讓我問？”
“那就問我為什麼視力不好。”
我翻了個白眼，輕歎了口氣，她不是說好今天要安靜嗎？
“你視力為什麼不好？”
“因為我媽媽在懷我的時候嘗試墮胎。”
“墮胎和視力不好有什麼必要聯係嗎？”
“因為我還是胎兒的時候沒有發育好，所以就留下了後遺症。”
女孩很爽快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她不太明媚的過去和現在形成了鮮明對比。我慢慢地轉過身來看她時，發現她竟然正在微笑。我直接愣住了。她看到我驚訝的表情，又開始笑了起來。
“怎麼了嗎？為什麼要擺出這副表情？”
“不敢相信，你對那麼悲傷的事情竟然還能笑出來。”
“因為已經過去了，這點永遠不會改變了，再難過也無濟於事。我媽媽服用了墮胎藥就是為了擺脫我，但是我太頑強了，她在最後一刻害怕失去我，就及時去了醫院。所以我成了早產兒，還伴有中度近視的後遺症。”
就算她那麼說，我也依舊覺得不適。如果我是她，在知道自己媽媽曾經試圖奪走我生命的情況下，還能像她一樣戴著微笑的假麵嗎？
但是A-Nueng看上去並不是強迫自己那麼做的，可能她真的不在乎了，就像她說的一般。
“如果你媽媽一開始不想失去你，為什麼後來還要吃藥？”
“祖母之前跟我說過，媽媽的朋友建議她把精力集中在自己的未來，而不是生育孩子。那個朋友警告我的媽媽，如果我出生了，那媽媽的未來也就毀掉了。”
“她的朋友？”
“不過我能理解媽媽朋友的想法。當時我的媽媽還是一個依靠父母的高中生。發生這種事對於整個家族來說是一種恥辱，也是我媽媽的長久負擔。除此之外，整個家族也不得不照顧我。”
“看來你很清楚啊。”
“哪怕不願意，這也是我必須理解的事情。我的生活充滿了故事，不是嗎？除了重度近視之外，我還有哮喘症和多種過敏症狀。所以Nueng阿姨必須照顧我，我確信我活不了多久了。”
“少胡說八道。”
我沒有像之前那樣推開她的手，默許了她的為所欲為。隻是難以辨認她現在臉上的笑容到底是真是假，也許她真的很樂觀。
她跟我不一樣…那我們到底是不是同一類的人呢？
“嗯？”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背爬了上來，就好像背後有人在盯著我。我想轉身想看看到底是誰，但又沒看到彆人，我一定是神經太過敏感了。
“你怎麼了？Nueng阿姨。”
“不知道，我就是感覺…”
我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不想嚇到這個女孩。
“我感覺身上很酸痛，你靠在我身上時間太久了。”
“今天，該你考慮我，我的媽媽，請安慰我。”
“你真是…”
我笨拙地挪動了下身體，不是因為抽筋，而是因為害羞。我讓這個瘦小的身板靠在我肩膀上，直到我們到達目的地。我默許今天可以這樣，畢竟是母親節。
今天並不是真正的母親節，因為正式日期是第二天。但是無所謂。
當汽車停下的時候，我還是無法擺脫有人在跟蹤我們的感覺，儘管我旁邊的女孩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向前邁了一步，拉著女孩一起下了車。
“哇，你為什麼走那麼快？”
一走到拐角，我就躲了起來，等著看那個跟蹤狂到底是誰？一個身穿綠色ROTC製服的高大身影出現了，停在了街道中央，神情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我從角落裡跳起來，打在了那個人的頭上。
“啊！”
“…”
“嗷。”
一個看起來和A-Nueng年紀相仿的男孩看著我，苦澀地笑了。
旁邊的女孩用手指著他的臉說道：“你不是我隔壁學校的嗎？那個總是趴在圍欄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