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杏最近的通話記錄在昨晚,向沈司嵐確認明天出發的具體時間和人數。
明明隻是很簡單的工作原因,反倒把她自己推進了坑裡。
“這還用打什麼電話啊,直接麵對麵說吧。”
“對對對,連話費都省了。”
穗杏被眾人各種慫恿,上前兩步走到沈司嵐麵前。
沈司嵐坐著沒抬頭,穗杏盯著他的發旋,腦子裡全是漿糊。
“你好,我是――”
又被人很快打斷:“要看著對方的眼睛說啊。”
穗杏的語氣快哭了:“學長。”
沈司嵐歎氣,抬頭看她。
四目相對,尷尬萬分,內心澎湃到了極點,明明為刻意避免什麼想要逃離,卻又寧願將自己逼入窘迫難堪的困境中,也不舍為了這分秒的對視,這一刻幾乎要攻破防線的衝動,這渾身無力卻又兵荒馬亂的心跳而挪開視線。
周圍人的起哄讓人尷尬到手指蜷縮,卻又為她的行為鋪好了台階。
是遊戲而已。
這樣曖昧的遊戲,對方如果恰好是喜歡的人,會不知所措,更會偷偷暗喜。
“你好,我是鋤禾,”穗杏深吸口氣,平靜而又大聲地說,“請問你願意做我的當午嗎?”
兩個當事人隨即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中。
旁邊看熱鬨的人卻突然像是過年般,用曖昧的歡呼聲將他們籠罩,更有人拿起空瓶,佯裝敲鑼打鼓的樣子用力揮舞。
懂得內情的穗杏室友們抱在一團,臉上的姨母笑透露了她們內心此刻的想法。
“主席你不給人家一個回應嗎!”
“願意!”
“願意!願意!願意!”
這種事,往往看熱鬨的人最入戲。
穗杏大喊:“大冒險上又沒有說必須要等人回答,我說了就算完成了!”
“穗杏惱羞成怒了哈哈哈哈。”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主席你真的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沈司嵐扶額,沉聲:“差不多就行了。”
平常在學校開會大家都聽主席的話,好不容易放假出來玩誰還肯聽沈司嵐的,在場的人除了穗杏和一些不能碰酒的妹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點啤酒,不至於醉卻壯了膽,瞎鬨起來的架勢不亞於造反。
主要是這兩個人平常在工作中看著實在太正經,沈司嵐是主席性格也偏冷,大家不敢開他的玩笑,穗杏是院團委的吉祥物,未成年又性格又單純,大家都把她當妹妹看待,成年的有色玩笑也禮貌的避開她來。
這場遊戲偏偏讓這兩個人湊在了一起,眾人的興致順便被推到了**點。
一方麵想不是吧,這倆也能拉郎配,另一方麵又覺得,新奇有意思。
光是穗杏這個環節就鬨了好長時間,等進行到下一輪時,眾人還沒從上一輪的興奮中走出來。
真心話大冒險就是要這麼玩才有意思。
下一輪抽中了宣傳部部長,她也選了真心話,問題是“和男/女朋友進行到哪一步了”。
宣傳部部長歎氣:“母胎單身。”
眾人哄笑,本來挺勁爆的一個題因為抽到了一個單身狗而變得滑稽起來。
幾輪過去,大家都保險的選擇了真心話,因為穗杏的那個大冒險實在後勁太大,大冒險的選項牌被冷落在一邊,誰也不敢再抽。
直到瓶口再次轉到孟舒桐。
其他人是對大冒險有陰影,而孟舒桐這個心中有秘密的人是對真心話有陰影。
“大冒險吧。”
五六輪過後終於有人再次選擇了大冒險,一時間鼓掌聲響起。
孟舒桐深吸口氣,果斷從大冒險的選項牌中抽出了一張。
【在座找一個異性與他合照,被選中的人不能拒絕,並將合照發到朋友圈配上文字“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注:不可屏蔽好友或設為分組可見,二十四小時後刪除】
“臥槽這大冒險誰想出來的啊太坑了吧。”
“我日刺激。”
“大冒險還是比真心話刺激多了。”
孟舒桐:“……”
媽的,為什麼裴老師不在!
“有女朋友的男同誌麻煩舉個手,”有人體貼的補充道,“到時候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
幾個男生舉了手。
孟舒桐看了眼沈司嵐,又看了眼穗杏。
無奈歎氣,算了,到時候跟室友反目成仇那就得不償失了。
她隨意指了個男生,那男生顯然也是有些害羞,慌亂又尷尬,孟舒桐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朋友沒事的,過了時間我就刪。為了補償你,如果你有喜歡的妹子我無償幫你追到手。”
男生乾笑:“那倒是沒有。”
孟舒桐:“我用美顏軟件拍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和男生熟悉的同學都在調侃:“恭喜師丈!”
男生惱羞成怒:“操,閉嘴!”
孟舒桐也被鬨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今天真是水逆。
拍了合照,她真的沒屏蔽沒分組,將合照發到了朋友圈,很快下麵的評論就占滿了屏幕。
【9999】
【猝不及防的脫單?!】
【啥時候發展的啊咋沒聽你說過】
【女神戀愛了,爺的青春沒有了】
【我日你速度好快】
【談了?真談了?】
【你這公布詞我還以為你要結婚】
【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桐桐你談戀愛怎麼都沒我們家裡人說?你爸知道嗎?】
【我失戀了嗚嗚嗚】
大都是同學朋友們的祝福和調侃,也有晚睡的長輩的問候,孟舒桐心想明天算是要完,估計解釋都得一個個挨個解釋過去。
算了,明天的煩惱那就留給明天吧,今天先玩個痛快再說。
於是孟舒桐瀟灑的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接下來,更加沒有人願意再選大冒險了,真心話一輪又一輪的答過去,一開始新鮮的問題也漸漸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終於在遊戲進行了一個小時後,瓶口慢慢指向了沈司嵐。
“臥槽終於!!!!”
“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主席!”
“主席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沈司嵐:“……”
有人小聲起哄:“大冒險大冒險!”
“大冒險!”
“大冒險才好玩啊!”
沈司嵐:“真心話。”
“切。”
“沒意思。”
“沒點情趣。”
被嫌棄的沈司嵐抿唇,他知道這幫人想看什麼,所以就偏偏不如他們所願。
這幫院團委的乾部乾事們精得很,索性見招拆招,其中一人站起身反對道:“不行,真心話那些問題都太沒意思了,主席你作為我們院團委的領導人物必須以身作則,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所以我申請換一套真心話,誰有關注那種小遊戲公眾號的,讓主席隨便從線上抽一個問題回答,怎麼樣?”
“好!”
“同意!”
“換一套題!”
眾人聯合上書,昏君要不退位要不就接受民意。
沈司嵐保持著最後的威嚴,低聲警告:“彆搞那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放心,都是成年人,那必須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主席一妥協,其他幾個人立馬開始動手在手機上搜,最後搜到一個遊戲小程序,直接在手機抽牌,屏幕裡顯示出幾張被蓋著的牌,隨便點一張翻麵即可。
沈司嵐隨便點了張。
光風霽月的沈主席在看到問題那一刻,他高嶺之花的人設終於繃不住了,重重閉眼,耳根和脖頸迅速泛起燙人的顏色。
【最近一次自/慰是什麼時候?】
絕殺。
“哇!!!刺激!!!!”
“不愧是成年人的遊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臥槽。”
“我真的太喜歡這個問題了!”
“我申請下一輪就用這套題目抽真心話!”
所有男生們興致勃勃,大聲起哄,這個問題對於他們來說了然於心,有的人不介意隻說,有的人卻很介意,譬如沈司嵐。
而女生們則是略有些茫然。
她們甚至很難相信她們的主席,對這個問題如此抗拒的原因,是因為她們的主席也有這方麵的需求。
就連孟舒桐都很茫然:“學長也會自/慰嗎?”
王可慈:“難以置信。”
萬億:“我一直以為學長是那種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仙人,原來他也有這種衝動的嗎?!”
穗杏自從聽到學長抽到這個問題後,腦子裡立刻湧上不好的畫麵,捂著臉轉過身去,頰上紅暈比抽到了這個問題的沈司嵐本人還要明顯。
最後沈司嵐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其他人不依,大家都老老實實抽到什麼問題就答,怎麼主席就能搞特殊。
可是沈司嵐堅決不答,他們又沒法拿燒烤竹簽架在主席脖子上逼他說。
於是最後隻能喝酒,而且不是一瓶就能了事。
為了不回答這個問題,沈司嵐縱使酒量還不到酒仙的地步,也順從喝了。
喝完最後一瓶,沈司嵐咽下最後一口酒,乾淨的眼眸已略有渾濁。
“行了吧?”
“行了行了,不答就不答。”
之後的真心話完全換了套題目,變成了成年人的狂歡,大家在答題時還不忘嚷嚷:“把那個未成年的耳朵給我捂起來,穗杏不準聽!”
保護未成年純潔心靈的老父親老母親心態很明顯。
坐在穗杏旁邊的孟舒桐作勢捂住了穗杏的耳朵,但也沒起什麼作用,該聽的穗杏一字不落的給聽進去了。
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
一直到遊戲結束,成年人們蹲地不起,哀嚎遍野,麵色發紅久久不能回神。
這個遊戲真是又刺激又猥瑣,一群老司機圍在一起玩,到最後誰也沒能幸免,全軍覆沒。
已是陷入黑夜的半月山光線微弱,山頂處昏黃的小燈亮起,大家用打開手機電筒照明,歡笑陣陣。
總有人感歎高中時光美好短暫,可大學也隻有四年,大學是人進入社會前最後的象牙塔,自由的時間分配,不再繁重的學業,大學生們漸漸明白讀書究竟是為他人還是為自己的將來,圖書館裡永遠不缺求知若渴的人,寢室裡也永遠不少沉迷遊戲的人,這四年該怎麼過,全憑自己打算。
這就是大學生活。
自由的、短暫的、也同樣很容易被荒廢的。
可這樣和朋友們在一起,即使虛度也叫人歡愉,縱使短暫也讓人在畢業後難忘。
一直到半夜三點多,山頂的溫度驟降,撐不住的女生們率先躲回了帳篷裡休息。
男生們拾來山上的枯樹枝,做了個簡單的小型篝火,圍在篝火邊聊天。
穗杏和孟舒桐縮在帳篷裡聊天。
孟舒桐今天也喝了點酒,雙目發光,盯著帳篷頂發呆。
“穗穗,你說裴老師會看到我那條朋友圈嗎?”她突然問。
穗杏搖頭:“不知道。”
“老男人估計早就睡了,”孟舒桐歎氣,“然後明天他起來刷朋友圈的時候,我的那條早就被壓到下麵去了。”
穗杏問:“那你想他看到嗎?”
“想又不想。”孟舒桐說。
不想他誤會,卻又想他在意自己。
這種矛盾的心情孟舒桐無法解釋,隻能說:“如果一個男人對你有一點點好感的話,在看到你跟彆的男生在一起時,心裡肯定會不舒服的,就看他會不會表達出來了。”
“哦。”
穗杏有點困了,閉眼敷衍的回答。
可孟舒桐毫無睡意,突然坐起來問她:“我想試試,你想不想試試?”
“怎麼試?”
“你那個高中同學叫什麼名字?”孟舒桐問。
“郭子茗,”穗杏問她,“你要乾什麼?”
孟舒桐神秘的眨眨眼,突然拉開了帳篷拉鏈,冷風瞬間灌入,穗杏不禁縮了縮肩膀。
她看到孟舒桐重新穿上鞋子,一路繞開了許多帳篷,最後來到了沈司嵐的帳篷麵前。
穗杏驀地睜大眼睛。
孟舒桐壞笑一聲,手呈喇叭狀,湊到沈司嵐帳篷前大聲說:
“穗穗,這麼晚了還和郭子茗煲電話粥啊。”
穗杏:“孟老師!”
孟舒桐衝她比了個wink。
接著她迅速跑回帳篷,穗杏卻生氣的不允許她再進來,殘忍地拉上了拉鏈還鎖了起來,外麵的人拉不開,隻能求饒:“外麵好冷啊,讓我進去。”
“誰讓你去學長帳篷說這個的!”穗杏恨聲。
“我幫你啊,你是不是傻,”孟舒桐說,“狗咬呂洞賓。”
“你這是幫倒忙。”
“你懂個屁,”孟舒桐又說,“算了,我去烤火,你好好想一想我這到底是助攻還是倒忙吧。”
說完她真的走了。
剛幫完穗杏,孟舒桐又選擇幫自己。
她掏出手機,找到了裴老師的微信,現在這麼晚了,他肯定早就睡了。
可她還是想試一試。
【裴老師,你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嗎?】
太明顯了,孟舒桐又刪掉。
又編輯了幾條開場白,最後都被孟舒桐自己一一否掉。
半夜淩晨的問候,無論她再怎麼官方,那昭然若揭的心思也是藏不住的。
或許是喝了酒,又或許是因為夜色讓人頭腦不清醒。
孟舒桐咬牙。
指尖還在顫抖,最後發送了“睡了嗎”三個字過去。
她也沒指望裴老師會回。
或許等到早上,她這種衝動就會消失,屆時隻要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