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嘉澍早就不是那個認為隻要好好讀書就能改變命運的小男孩了,工作室開了這麼久,多少侵染了些社會上的真實,明白有些東西天生不屬於自己,也不該妄想。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穗崢嶸明白杭嘉澍說的,理解的點點頭:“那確實,要是找了本地的女孩子,等畢業以後估計挺難抉擇的。”
杭嘉澍嗯了聲。
“而且就他那個性格,肯定是要求女孩子跟著他回香港的,不談戀愛其實也好,反正他的條件在哪兒都不愁找女朋友。”
杭美玉也說:“那女孩子家裡人多舍不得啊,以後看女兒還得坐飛機去看。”
話題肉眼可見的跳入了家庭中。
做父母的對這種話題最敏感。
“穗穗,你要是找男朋友記得先問問人家是哪裡人,”穗崢嶸語氣嚴肅的對女兒說,“太遠的不行,以後結婚很麻煩的。”
穗杏張嘴,茫然道:“那多遠算遠啊?”
在她的認知中,談戀愛就是彼此喜歡,所以理所應當的走在一起。
為什麼要考慮這些東西?
穗崢嶸說:“鄰市的就算遠了。”
杭美玉補充:“本市的也要看是哪個區的啊,一個東一個西的跟談異地戀有什麼區彆?最好就是本區鄰區的。”
穗崢嶸:“對對對,就算是一個市的坐地鐵超過一個小時那也算遠了。”
穗杏:“……”
一開始還讚同穗杏談戀愛的開明父親轉眼就因為地域問題和老婆達成了統一戰線,可以找,但有前提,得找本地的。
雖說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但年輕人談戀愛誰還管這種現實因素,感情本來就是很玄乎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簡簡單單卻又純粹。
“嘉澍你妹妹心大,你多幫她盯著。”
杭嘉澍漫不經心說:“嗯。”
“可彆讓她被外地的給騙走了。”
“她敢,”杭嘉澍斜睨著穗杏,“我先把她腿打斷。”
穗杏立刻後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還好,現在還在。
杭美玉欣慰的看著兒子:“嘉澍,有你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聊著聊著,兩口子突然有個緊急視頻會議打了過來,匆匆去往書房處理工作,客廳裡轉眼間隻剩下穗杏和杭嘉澍。
杭嘉澍沒興趣看電視,電視就這麼放著畫麵和聲音,他低頭看手機。
穗杏既沒有心思看電視,也沒有心思玩手機。
她直勾勾的盯著哥哥看。
杭嘉澍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抬眼不爽的問:“乾什麼?有話就說。”
穗杏腦子一昏,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我生日那天你會帶刀去嗎?”
“帶刀?”杭嘉澍沒理解,語氣困惑,“怎麼你生日打算請朋友吃烤全羊嗎?”
穗杏不知道該怎麼回,隻得說:“額,有這個想法。”
“就算吃烤全羊店裡會提供餐刀吧,不用我們自己帶,”杭嘉澍悠悠說,“而且你不是不喜歡吃羊肉嗎?嫌膻味重,換口味了?”
穗杏憂鬱的說:“店裡有刀啊,那危險了。”
“有什麼危險的,”杭嘉澍覺得好笑,“你總不至於這麼大的人了連刀子都怕吧?”
驢頭不對馬嘴。
“哥哥,”穗杏坐到他身邊,突然親昵的衝他說,“我知道你很疼我的。”
杭嘉澍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肉麻話搞得神經緊繃,撐著沙發往旁邊挪了挪,神色古怪:“乾什麼?你有什麼陰謀?”
“就算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你也會很快原諒我的對不對?”
“你闖什麼禍了?”杭嘉澍心中警鈴大作,狹長的眼睛倏地眯起危險的弧度,沉聲詢問,“你偷偷在我床上撒尿了?”
穗杏沉默幾秒,立即反駁:“你放什麼屁!”
“在我麵前少說臟話,”杭嘉澍低嘖,“你以前就這麼報複我的。”
“沒有,以前也是騙你的,”穗杏氣呼呼的解釋,“那是水,我騙你是尿而已。”
杭嘉澍抽抽嘴角:“你是女的嗎?”
“……”
“不是這件事那是什麼?好端端的問我這個乾什麼?”
“你彆管我為什麼問,”穗杏泄氣地說,“你就回答。”
杭嘉澍唔了聲,沒做聲。
他沉默的時間越久,穗杏就越是對他們的兄妹情誼感到質疑。
“看情況,”杭嘉澍攤手,語氣散漫又不正經,“要是我提醒過你的事你還去犯,那就不原諒你。”
穗杏低頭,“那萬一我不記得了呢?”
“你不記得的事情多了去了,”杭嘉澍微微一哂,不經意說,“你小時候還說要嫁給我呢,小鬼頭求婚倒是求得挺正經,沒過倆月忘得一乾二淨。”
穗杏茫然:“有這種事?”
杭嘉澍彈了彈她的腦門:“有。”
穗杏尷尬了幾秒,隨即很快釋然。
很多女孩子小時候都會有這種天真又富有占有欲的幼稚想法,身邊的同齡玩伴大都還是流著鼻涕的小屁孩,年長的哥哥在她們看來高大又無所不能。
架子上夠不到的零食,不會寫的算術題,以及被同齡男孩欺負了後站出來替她們教訓那群壞小孩,這些在小小的孩子們麵前看起來難如登天的難題,哥哥卻都能毫不費力的解決。
嫁給誰這句話不過是過家家遊戲中,誰負責扮演爸爸,誰負責扮演媽媽的區彆。
因為信任和依賴,於是說出了這句話。
但穗杏不同,她是為了安慰哥哥才這麼說的。
還在上小學的杭嘉澍因為父母工作忙,家長會的時候隻能由保姆幫他出席。
開完家長會,保姆帶著他去幼兒園接妹妹。
幼兒園的放學時間很熱鬨,有的是爸爸來接,有的是媽媽來接,更幸福的孩子父母一起來接,穗杏和朋友們輪流玩滑滑梯,滑下來的瞬間看到了過來接她的保姆阿姨和哥哥。
哥哥!
她清脆的喊了一聲,迅速站起朝他奔了過來。
保姆阿姨告訴穗杏,今天她去幫哥哥開家長會了。
班主任說,下次還是希望能讓家人過來,哪怕是親戚也可以。
穗杏拍著自己的小胸脯說,我啊,我是家人。
保姆阿姨笑著說,哪有妹妹去幫哥哥開家長會這個說法。
之後的小升初,最後一次家長會,班主任再三要求請家長務必到場。
穗崢嶸夫婦實在趕不回來,不住地在電話裡和杭嘉澍道歉,杭嘉澍理解的表示沒關係。
電話裡說沒關係,可是心裡卻還是失望的。
即使有了新家,即使有了新的父母,可是還是一個人。
期中考試試卷要求家長簽名,是保姆代簽,學校定做新校服,是保姆給他量的尺寸。
但是已經比之前幸福很多,杭嘉澍知道自己沒那個資格失望。
開家長會的時候,杭嘉澍獨自坐在操場的籃球架旁,盯著熱鬨的教學樓發呆。
一直到家長會結束,日色漸漸沉澱下去,操場上嬉戲打鬨的孩子們各自被開完家長會的大人們領走。
操場的那邊突然傳來清脆的奶音。
哥哥!我們來幫你開家長會啦!
他循聲驀地望去,逆流的人群中,穗杏牽著爸爸媽媽朝他快步走過來。
爸爸媽媽還穿著職業裝,爸爸滿頭大汗,媽媽臉上的妝也化了。
夫婦倆剛下飛機就往學校趕,路上大堵車,他們乾脆下車跑了過來。
是穗杏在電話裡讓他們一定趕回來,小小的孩子生怕父母遲到,幼兒園還沒放學就急著早退讓保姆阿姨帶她去機場接爸爸媽媽過來。
雖然還是遲到了,可班主任終於見到了杭嘉澍的父母,能夠當麵對他們說,你們的兒子很優秀,考重點中學絕對沒有問題。
傍晚時分,快要下班的太陽敬業的映出這一家人的影子。
穗崢嶸夫婦走在後麵,杭嘉澍抱著妹妹走在前麵。
同學們有爸爸接,有媽媽接,可杭嘉澍的爸爸媽媽都來了,還有妹妹。
他的整顆心被結結實實填滿,縱使之前有多不幸福,可老天對他是公平的,他送給了他最好的禮物。
就是此刻抱著他脖子衝他撒嬌的妹妹。
妹妹天真的問他,以後爸爸媽媽要是趕不回來,妹妹不能去幫哥哥開家長會,那老婆可以幫老公開家長會嗎?
杭嘉澍語氣迷茫,什麼?
老婆可以幫老公開家長會嗎?
穗杏又問了遍。
這個問題對還在上小學的杭嘉澍顯然是超綱了,不確定地說,不知道。
穗杏扁嘴,不行嗎?
他怕她哭,哄她說,應該可以吧。
穗杏一下子又開心起來。
要不我嫁給你吧?這樣我就能幫你開家長會了。
回到家後的穗杏還正兒八經的搞了場求婚,學著電視裡的男人說,杭嘉澍,你要不要嫁給我?
無語。
她都還搞不清誰嫁誰娶。
還不知道杭是哪個杭,嘉是哪個嘉,澍是哪個澍,都不會寫他的名字,就讓他嫁給她。
多天真。
又多麼的令人難以忘懷。
從回憶中抽出的杭嘉澍撐著下巴想。
已經長大的穗杏早就不會說這種荒唐的蠢話了,她出落的很漂亮,五官精致乖巧得不像話,就算以後求婚,那也是被人求婚。
想到這裡,杭嘉澍心裡突然感到點安慰。
至少她隻跟自己求過婚。
穗杏卻還在問他,企圖找回這段記憶:“什麼時候啊?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算了,”杭嘉澍笑了笑,“反正隻是玩笑話而已。”
穗杏悻悻作罷,又回到了剛剛的問題:“你提醒過我的事是什麼事?比如呢,你舉個例子唄。”
杭嘉澍被纏得有些煩了,隨口說:“比如找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