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有隻手拍打臉頰拍醒了我。
那隻手屬於韓多恢,我的頭發不染自綠的丈夫。
他的臉橫在視線上方,眼神像老師看學生解題目,帶著諦視。
“你要打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脫出了掌心。
第9章
我在崔焰的一處公寓裡找到了他,帶著他種下的果——從長遠看,也將是因。
那個不該來到世間的小家夥我扼殺未遂,讓它開了掛地幸存了下來。
我不想再經曆一次受孕,看著一團東西從肚子裡生長起來,再拿出去。於是隻能將錯就錯。
反正,彆說區區幾月,36個月的懷孕證明我都能叫醫院開出來。
“抱歉,我背叛了你,你可以提出離婚。”我對韓多恢說了個雙關語。
對方眸色轉深,手像在摸一隻小鳥似的揣捏著我的臉。“我來不是跟你吵架,更不是離婚的。我來是補救一個錯誤。”他親了下我的額頭,接著是鼻子,嘴唇,胸,點水般的輕吻最後落在肚子上。“我希望孩子長得像你。”
我哪配啊。這孩子是三疊紀的恐龍,煉丹爐裡的孫悟空,避孕藥見了都繞道走,隻怕一出來就哈哈墜地,學著崔焰來嘲笑我。
恐怖的想象讓我擰緊了眉頭。到了這時我還沒放棄打孩子,這個美麗的世界,有崔焰一個魔鬼就夠了。
韓多恢接我出醫院,一路上對我嗬護有加,醫院裡空調熱得人直發汗,他仍除下外套給我披上。
這是當著外人的麵。車門關上,就隻有彼此。
車內氣壓低到嚇人,司機半個聲都不敢出,儀表盤局促而壓抑地響著。
屁股一粘上坐墊,我方想起韓多恢是信教的,墮胎罪過甚重。
“我要喝水。”我輕聲對他說。
他睇向我這邊的儲物格,我這裡有水,犯了幾秒的彆扭,他還是拿了自己的給我。
我手擺在原地,沒動,他隻好擰開瓶蓋。我把嘴湊過去喝。這段在修路,車子顛簸個不住,水過快地灌入口中,我被嗆了好幾下。
他滿麵的不情願,手卻聽從本能伸上來幫我托下巴。
我慢吞吞的如鳥進食那樣喝了半瓶,隻要托扶下巴的那隻手一有撒開的趨勢,我便攀住它,穩了再鬆開。
反複了幾次,他認了輸地發出歎息。
*
撿回一條命的崔焰麵色白得發灰,宛如石膏塑成的雕像,人也仿佛瘦了些。我還沒進臥室,他就攥著被子掙紮著叫我殺人犯,牽扯到傷口,又嘶聲倒下。
“沒打掉。”我來到床邊,垂下頭哀怨地看著他。
他臉上轉過好幾種神色,但無疑是欣慰的。他咬牙撐床坐起,頭輕輕枕上我的肚子,聽著裡麵。
好動狂躁的崔焰有天會露出和靜柔情的一麵,我看了哭笑不得。
他還對裡麵說我的壞話:“寶寶,你一定很冷吧?那裡麵是個大冰窖。”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說。
“你們夫妻平常說的都這些鬼話?”他仰起臉,眼神裡透露出史前的清澈,同時口氣十分不屑。
我沒接話,手掌緩緩攏住他的腦袋。
剛從室外來,指端還是冰涼的,撳在發紅微燙的皮膚上,不一會兒就留下薄薄的霧漬。
長得不夠好看的一雙手,手指很長很細,骨骼明顯,沒一點圓柔的樣子,總使人想起實驗室裡的儀器。
就是這隻手在監獄裡插瞎了一個Alpha的眼睛。